她与这放眼所望的国破山河，是他的无量重罪。</p>

荒原之上，他是人世所见的那个背影。</p>

龙宫盏注视帝江曦的尸体。死去的她哀艳犹存，如同这个中道折翼的时代——他曾誓言要守护它，直到天长地久，国祚万年。</p>

“这最后一剑永不及。”龙宫盏轻声道。</p>

他没有为这惨淡的灭绝惊退。因为他的身后，是一步也不能跨出的荒原。</p>

幻境，总是幻境。</p>

那不是龙宫盏。龙宫盏或许会荒化，他或许会杀死全世界，任血流漂杵、万里啼哭；他会斩出无数绝情狠辣之剑，但是最后那一剑永不及。</p>

......</p>

他转过头去，皑皑白雪，海螺清音。那荒原不再，只有这白云与雪山。</p>

龙寂雪山，令狐化龙与龙宫盏对坐。</p>

“我们两个沉睡终日的人，在这梦中山麓相逢，也是恰当。”始皇帝挥手，创造出一盏香茗招待龙宫盏。</p>

“饕餮小看了你，这虚无力场没那么容易将你荒化。”令狐化龙道，“莽荒圣者想等到混乱之月升空的那天，恐怕是等不到了。”</p>

龙宫盏摇了摇头。</p>

“那样的情形，每时每刻都在我的意识中发生。有一天我会对此无动于衷，甚至不会有所波动。”龙宫盏道。</p>

“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折磨。”令狐化龙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麻木不是解药，能战胜莽荒意志的，只有永远的赤诚。”</p>

“受教了。”龙宫盏颔首，以香茗敬始皇帝的教导。</p>

从他平静的神情来看，根本看不出他内心正承受的血雨腥风。</p>

“这对你来说，是一道心劫。你一路走来所悟到的种种心境，都会帮助你度过此劫。”令狐化龙道，“或许有一天你能控制心中的那只猛兽，到时候，还得多谢这虚无力场迫使的历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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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龙宫盏忽然发话。他想问真龙一个问题：</p>

“当南荒关正陷入血战，帝国风雨飘摇的时候，你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吗？”</p>

始皇帝沉默了。他看向龙寂雪山的山峦，那里永眠之龙横卧，祂的梦境并不香甜，祂却难以逃脱。</p>

从龙宫盏的发问中，真龙明白，是什么真正困扰着龙宫盏。</p>

龙宫盏不在乎自己承受多少心劫。他只知道，因为自己的退场，南荒关会多出许多死伤，对莽荒的抗战会变得更加艰难。</p>

他大意了。如果他再谨慎几分，或许就能想到那记偷袭。是他没有做到彻底，以至于人世要分担他付出的代价。</p>

很多人会为他而死——龙宫盏觉得，这代价本应由他独自承担。</p>

“当你为帝国付出的时候，你总认为那理所当然。如今轮到帝国为你付出，你却感到负罪。”令狐化龙敲打着石桌，“龙宫盏，你已经习惯用圣人的方式思考。”</p>

“然而孤想要告诉你，从孤三百年前封禅的那一刻起，我们所站立的地方便是国。这不是一片冷漠绝情的土地，孤希望它永远燃烧着希望与共情，能庇护每一个真心待它的、炽热的心灵。”</p>

“帝国会为你筑起高墙，因为你曾是照亮它夜的月光；帝国会为你冲入黑暗，因为没有你便称不上光明。你的疏忽，便是帝国的疏忽；你的代价，便是帝国的代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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