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邢天从紫宸殿出来,并未直接回东宫。</p>
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行去。</p>
日光透过廊檐,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p>
他面上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沉稳。</p>
唯有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丝他内心深处远非表面那般平静。</p>
方才母后的话,勾起的何止是前尘旧影,更是一个契机。</p>
他步履从容地踏入勤政殿。</p>
晏时叙正埋首批阅奏折,见他来了,略抬了抬眼:</p>
“与你母后说完话了?”</p>
“是,父皇。”</p>
晏邢天行礼后,立于御案前。</p>
并无寻常小儿女的忸怩,直接切入正题:</p>
“儿臣方才想起一事,需向父皇禀奏。”</p>
“讲。”</p>
“儿臣近日翻阅地方官员考绩录,见沧州刺史顾谨修,在任已满十五年。”</p>
“其在任期间,励精图治。”</p>
“将沧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民生富庶,赋税连年递增,政绩尤为卓着。”</p>
晏邢天声音平稳,条理清晰。</p>
“其夫人文氏,亦深明大义。”</p>
“近年来为补贴沧州水利、助学等公务,屡次慷慨解囊,向国库捐献私己银钱,数额颇巨,其功亦伟。”</p>
“如此能臣干吏,长期置于外任,似有屈才之嫌。”</p>
“儿臣愚见,是否可考虑将其调回京中任职,以示朝廷嘉奖。”</p>
“亦可使京中多得一位栋梁之材?”</p>
晏时叙执笔的手微微一顿。</p>
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这个儿子身上。</p>
邢天突然提及一个远离权力中心的州刺史,甚至细致到其夫人的捐献之功。</p>
这绝非无意之举。</p>
且顾谨修此人,他自然印象颇深。</p>
和国舅同期科举考中的状元,后娶妻文婉琴。</p>
还是他亲自命人送他们出的京城。</p>
甚至命顾谨修为沧州刺史,还是他当初在南诏战场时,亲口下的令。</p>
转眼间,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p>
而他们确实也在沧州待的够久了。</p>
晏时叙沉吟片刻,仿佛在认真思考太子的建议:</p>
“顾谨修其治理沧州,确有丰功伟绩。文氏之举,亦堪为命妇表率。”</p>
他指尖在御案上轻叩几下,缓缓道:</p>
“太子所奏,不无道理。如此功臣,确该重用。”</p>
“朕会着吏部议一议,酌情将其调回京中任职。”</p>
“父皇圣明。”</p>
晏邢天躬身行礼,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p>
目的已达,他又与父皇议了几件朝中琐事,便告退出来。</p>
站在殿外汉白玉的台阶上,望着远处宫墙叠嶂,天际流云舒卷。</p>
晏邢天的心绪也如那云絮般,飘向遥远的沧州水乡。</p>
飘向那个年仅十三岁、或许正在家中学习诗书礼仪、对未来命运一无所知的小小姑娘。</p>
将她父亲调回京城,让她出现在贵女的圈子里。</p>
是他能为“旧人”,所做的、最不动声色也最合乎情理的第一步。</p>
至于两年后的事……便到时再说吧。</p>
晏邢天微微敛眸。</p>
他将翻涌的思绪尽数压下,恢复成一国储君应有的沉稳持重,缓步朝东宫走去。</p>
……</p>
而崔府这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