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郎中拎着一堆药包，进来行礼。</p>

他碎步趋近榻前，挤出一丝笑容：“大人气色看着好多了。容小人再请一次脉？”</p>

“有劳。”我将手腕搁在脉枕上。</p>

他枯瘦的手指搭上我腕间，手指却微微颤抖着。</p>

我望着他轻笑道：“张郎中看上去有些紧张啊！”</p>

张栏中浑身一僵，道：“没……没有！小人只是敬畏大人官威！”</p>

“哦！”我点了点头，“若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三口人的性命都悬在你手中……”</p>

我笑呵呵说道，“我也会紧张，会害怕，手指，也会抖！”</p>

张郎中如遭雷击，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p>

整个人僵在原地，眼中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绝望。</p>

看着他那魂飞魄散的模样，我缓缓收回手，“别怕。我给你指一条活路——”</p>

……</p>

正午时分，秦炼才带着满身风尘踏入院中。</p>

一夜之间，黑水城的地下黑市被翻了个底朝天。</p>

镇武司大牢人满为患，塞满了哭爹喊娘的江湖混混和走私贩子。</p>

唯独周家明里暗里的铺面，静悄悄一片，秋毫无犯。</p>

下午，周延平果然再次“闻讯”而至。</p>

他满面红光，步履生风，手中还捧着一卷详尽的“剿匪方略”。</p>

见我在院子里打拳，他哈哈一笑，“江主簿！吉人自有天相，这气色，简直是焕然一新啊！”</p>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朗声笑道：“全赖周大人送来的灵丹妙药，一碗下去，沉疴尽去，神清气爽！周大人府上，果然有好东西！”</p>

周延平不以为意摆摆手，“主簿大人洪福齐天！”</p>

他将剿匪方略递到我手中，“这天煞帮盘踞日久，根深蒂固，清剿起来怕是要费些手脚……为保万全，不知能否向主簿大人暂借十名精干税吏，助我雷霆一击？”</p>

我心中暗笑，这是想趁机抽走我身边的精锐力量。</p>

我长笑一声，目光如电：“周大人此言差矣！借人？何须借？我亲自带人，随周大人一同剿匪，岂不快哉！”</p>

“可江主簿的身体……”</p>

“无妨，我此刻生龙活虎，恨不能亲手将那帮无法无天的匪类碎尸万段！”</p>

周延平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抚掌大笑：“好！有江主簿亲自出马压阵，何愁天煞帮不灭？必当马到成功！”</p>

他笑容满面，“既如此，咱们便定下——明日午时，郡府兵丁与镇武司精锐，城外点将台前合兵一处，共剿匪巢！”</p>

周延平拱手告辞，转身离去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p>

待他身影消失在院门，秦炼立刻上前一步，眉头紧锁：“大人！那‘天煞帮’分明是周延平推出来顶罪的幌子！您亲赴险地，岂不是……”</p>

我望着周延平消失的方向，“他既要搭台唱戏，那便陪他唱个全套。只不过……”</p>

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剑柄，“这戏的结局，由不得他来定。”</p>

我目光扫过众人，“李长风、沈默！”</p>

“在！”两人同时踏前一步。</p>

我声音斩钉截铁，“明日午后，你二人带人秘密封锁冰窖仓所有出入口！封锁所有出入口，切断内外联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等待我的信号！”</p>

“遵命！”李长风眼中寒光一闪，沈默无声抱拳。</p>

“秦炼！杜清远！”</p>

“在！”</p>

“点齐人手，备好封条！在镇武司内待命，只等我号令火起，即刻查封尘耕山庄，锁拿所有管事监工，一个不许漏网！”</p>

“得令！”秦炼与杜清远精神一振。</p>

“王碌！”我看向他，“点十名精干税吏，还有那个赵实，随我一同赴周郡丞的‘剿匪’之约！我倒要看看，这天煞帮的戏台子，搭得有多结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