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腕一翻,滚烫的茶汤稳稳落在他面前,一滴未溅。</p>
我指着书案上一叠文书,“阴记晶石坊的账,三年走阴账八十多万两!通宝记钱庄替漠北马匪洗黑钱,昌隆油坊运血刀门淬毒火油……”</p>
我盯着阴永昌骤然收缩的瞳孔,“兄弟们怕证据被毁,这才紧急封铺拿人。别急,审完了,身家清白的自然会解封、放人!”</p>
这十七家只是阴家的外围产业,一年也是几百万两的业务!</p>
真正的税虫产业,还没有触及,他们这就跳脚了,看来他们也知道疼了!</p>
阴永昌气得一拍桌子,“你这是胡来!”</p>
我脸色忽冷,“是你们先胡来的!”</p>
周伏龙咬牙:“给本官个准话!到底何时放人?”</p>
“问的好!”我忽然笑起来,慢悠悠啜了一口茶,“那得看阴三爷了!”</p>
阴永昌眼神闪烁,“我不明白江主簿什么意思。”</p>
“老家东海郡来了位老伙计,这两日喝多了黄汤,找不到回家的路了。”</p>
我长笑一声,拎起沸腾的铜壶,浇在写满阴家产业名字的纸笺上,墨迹化作黑蛇蜿蜒游走。</p>
“明日午时,阴记晶石坊拍卖会开槌,我等他来敲头彩!”</p>
阴永昌沉声问:“与我们何干?”</p>
我来到门口,作出了送客的手势:“有没有干系,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请!”</p>
……</p>
傍晚时分,院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p>
杜清远冲出去一看,只见吕龟年蜷在雪地里,双手反缚,眼上蒙着黑布。</p>
他衣衫破烂,脸上青紫交加,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p>
“老吕!”杜清远惊呼着冲上去解绑。</p>
吕龟年被扶进院子,扯下眼罩,刺目的天光让他眯了眯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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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站在廊下的我,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裂口,疼得“嘶”了一声。</p>
但那双小眼睛里依旧努力挤出笑意,露出那口标志性的大黄牙:</p>
“江小哥!放心,我骨头硬得很来!一个字没给他们撬出来!”</p>
我望着他满身淤伤,沉默了片刻。</p>
走过去拍了拍他沾满泥雪的肩:“辛苦了。没……又画春宫图抗供吧?”</p>
吕龟年嘿嘿一笑,“这回没用画……我用想的!脑子里把那《玉蒲团》全本过了一遍,气死那帮龟孙!”</p>
他故作轻松,但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和眼底深藏的惊悸,心中没来由的一痛。</p>
好在,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p>
“清远,”我转身沉声道,“通知陈岩他们,扣着的那十七家铺子,除了昌隆油坊,其余十六家……放人,解封!”</p>
杜清远一愣,“啊?这就放了?”</p>
“嗯,放!”我声音不容置疑,“给阴家透个信儿,人,我放了。这事,还没完。”</p>
我问吕龟年,“晚上想吃什么?”</p>
吕龟年笑嘻嘻道:“有点想二爷那口毒膳了!”</p>
……</p>
晚上,小院里支起铜锅,给吕龟年压惊。</p>
羊肉翻滚,雾气蒸腾,驱散着寒意。</p>
几杯烈酒下肚,吕龟年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p>
他忽然放下筷子,对杜清远道:“小子,去,给我找纸笔来!”</p>
纸笔拿来,吕龟年不顾手上淤伤,就着昏黄的灯光,铺开纸,凭着记忆,用笔歪歪扭扭地勾勒起来。</p>
半晌,他将一张潦草却方位清晰的地图推到我面前。</p>
“大概就这鬼地方,城西乱葬岗往北再走七八里,一个废弃的砖窑厂,旁边还有条快冻住的小河沟。里头……嘿,暗桩不少。”</p>
杜清远凑过来看,指着地图上一个画了圈叉的地方好奇道:“这个画了叉叉的地方是什么?也是他们的据点?”</p>
吕龟年灌了口酒,抹抹嘴,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不是据点,是个窑子!我被押着从旁边过的时候,正好听见那老鸨子在院子里尖着嗓子骂人,收拾一个叫‘小桃红’的姑娘,嗓门大得很,想不记住都难!那地方离砖窑不远,算是个地标。”</p>
杜红菱道,“老不正经!”</p>
杜清远道:“我去喊人!”</p>
我摇了摇头,拦住了他,“这是私事,私事,私了就够了!你在家里守着老吕,我、长风和红菱去就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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