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纶，”</p>

卡尔侧头看向一侧的人。</p>

亚纶会意，将手中的一细长绿色玻璃瓶递给卡尔。</p>

卡尔接过酒瓶，小心地斟了满满一杯酒，朝照片上的人笑了笑：</p>

“顾林，苦艾酒，我想最适合你了。”</p>

独特的、带着茴芹和草本气息的浓郁酒香，瞬间在香烛与供品的气息中弥漫开来。</p>

苦艾酒，又名 “绿色仙女”。</p>

梵高最爱喝的酒。</p>

画家高更称之为“这是唯一艺术家喝的东西。”</p>

-</p>

诵读完祭文，顾安三跪九叩，小姑和小姑父则三鞠躬。</p>

至此，上午家中的祭拜仪式暂告一段落。</p>

——————————</p>

用过午餐，大概下午1点左右。</p>

顾安一行人又带着鲜花、香烛和上午的部分供品来到了墓地。</p>

顾林墓前。</p>

顾安蹲在墓碑旁，拿着帕子，仔细地、从上到下，一点点擦拭着冰凉的碑石。</p>

“安安，给。”</p>

顾小姑将一支蘸饱了红漆的新毛笔递给他。</p>

顾安接过毛笔，沿着碑上父亲名讳的凹痕，一笔一划地描补着那褪色的朱红</p>

鲜亮的红漆在阳光下微微闪动。</p>

-</p>

上午在家中祭奠用的遗像、酒杯以及精选的几样供品，被重新恭敬地摆放在墓碑前。</p>

“你爸…他最喜欢吃这个了。”</p>

顾小姑从食盒里端出一盘尚带温热的松鼠鳜鱼递给顾安。</p>

酸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p>

顾安默默接过，轻轻放在供品最显眼的位置。</p>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齐齐后退三步，垂手肃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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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气息。</p>

他们要留3分钟让逝者“享用”。</p>

-</p>

三分钟过去，顾安率先上前一步。</p>

一鞠躬，父亲安息。</p>

二鞠躬，恩情不忘。</p>

三鞠躬，佑我家昌。</p>

……</p>

祭扫礼毕，顾安转向卡尔，眼神温和而体贴：</p>

“卡尔叔叔，我和小姑、小姑父先去看看爷爷、奶奶。”</p>

他刻意为对方留下了单独的时间。</p>

卡尔努力扯出一抹笑：</p>

“好，你们去吧。”</p>

-</p>

眨眼，顾林墓前，只剩下了卡尔和亚纶。</p>

方才勉强维持的镇定瞬间瓦解。</p>

卡尔目光死死锁在墓碑上那张熟悉的、年轻的面庞上。</p>

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压抑许久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p>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无声地、汹涌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草地上。</p>

卡尔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p>

-</p>

亚纶默默站在卡尔身后半步的距离。</p>

双手在身侧微微攥紧，强忍着想要上前拥抱安慰的冲动。</p>

他只是静静地、坚定地守候着。</p>

山风拂过，时间在泪水和静默中静静流淌。</p>

-</p>

终于，卡尔抬起手胡乱擦去眼泪。</p>

深吸了几口山间清冽的空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p>

他俯身，将带来的一束纯净的白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p>

然后，他蹲下身，视线几乎与墓碑上的照片平齐。</p>

卡尔伸出手指，极轻地、带着无限眷恋地抚过那冰冷的、镌刻着名字的石面。</p>

“对不起，”</p>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切的愧疚：</p>

“现在……才敢来看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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