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旭日渐升，朱仪坐在书房当中，手里捧着一卷古籍，但是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何方。</p>
派出去的家仆一条条的将消息送回来，虽然足不出府，但是，太子奉旨前往南宫请安，朝野上下的各种议论，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p>
然而，越是知道的多，朱仪心中的躁意就越盛，尤其是太上皇和天子这次的两道旨意，虽然仍旧没有正面对撞。</p>
但是，却毋庸置疑是真正摆在朝堂上的交锋。</p>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把控的范围了。</p>
书房外，老管家的声音响起，恭敬而谨慎，道。</p>
“少爷，英国公府那边，刚刚又遣人来催了，说是焦驸马，陈爵爷，还有好几位大人都已经去了……”</p>
闻听此言，朱仪的脸色有些犹豫，他搁下手里的书卷，没有回答管家旳话，而是反问道。</p>
“清风回来了吗？”</p>
“回少爷，还没有。”</p>
朱仪的眉头皱了起来，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将桌案上已经写好的奏疏封了起来压在案底，然后转过身，打开了书房的门，吩咐道</p>
“备车，去英国公府！”</p>
“是……”</p>
老管家弯着腰答应，后退两步就要下去准备，不过，还没等他的声音落下，另一道听着便客气的有些假的声音响起。</p>
“小公爷是有什么事，要急着出去吗？”</p>
朱仪循声望去，却见廊下拐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青衣小帽，打扮的丝毫都不惹眼，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望之而令人生寒。</p>
“舒公公？”</p>
略一愣神，朱仪便认出了来人，心中惊讶的同时，连忙上前相迎。</p>
舒良倒是也不摆架子，同样往前走了两步，干脆利落的拱手道。</p>
“扰了小公爷出行了，不过，也耽搁不了多久，小公爷，可否入内叙话？”</p>
朱仪点了点头，伸手一招，道。</p>
“这是自然，公公请。”</p>
入了房中，或许是知道朱仪急着出门，于是，舒良开门见山，直接道。</p>
“本来这回，应该是清风过来传话的，但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咱家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合适。”</p>
“既然英国公府那边刚刚已经在催小公爷了，那咱家就不废话，直接说最关键的。”</p>
说着话，舒良打袖子里拿出叠得紧紧的纸条，摆到了朱仪的面前。</p>
略一迟疑，朱仪伸手拿了过来，展开一瞧，上头没有别的，只有一个苍劲有力的楷字。</p>
准！</p>
没头没尾的，但是，字迹鲜红，以朱砂染成。</p>
“这……”</p>
朱仪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征询般的抬头望着舒良。</p>
于是，他便瞧见舒良轻轻对他点了点头，道。</p>
“陛下亲笔，小公爷，咱家在此，要提前恭喜您了……”</p>
“这……这……”</p>
虽然早就对此有所期待，但是，当惊喜到来的时候，朱仪还是有些发懵，捧着手里这张没头没尾的信纸，一时有些语无伦次。</p>
舒良便这么含笑看着，倒是没有急着安抚朱仪。</p>
直到片刻之后，朱仪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舒良拱了拱手，道。</p>
“公公放心，陛下恩德，朱仪没齿难忘，成国公府一脉，必将竭尽全力，为陛下鞍前马后，牵马坠蹬。”</p>
舒良身子略微侧了侧，然后伸手将朱仪扶了起来，罕见的收起脸上的假笑，正色道。</p>
“小公爷能有这份心思，想必陛下也会十分欣慰。”</p>
朱仪定了定心神，倒也没忘了眼前的舒良，又拱了拱手，道。</p>
“陛下恩德自不敢忘，但是，也要感谢公公在陛下面前，为成国公府美言，如今府中没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倒是家父之前还留下一些墨迹，回头我便让人给公公送去。”</p>
朱勇虽然喜好结交文人，可他到底是武将出身，即便是身为国公，书法上也未必就有什么造诣。</p>
何况，前成国公府的墨宝，出现在东厂提督的手里，也不像个样子。</p>
所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朱仪真正送过去的，显然不可能真的是朱勇的书法，不过心照不宣罢了。</p>
然而，让朱仪有些意外的是，闻听此言，舒良反而愈发肃然起来，摇了摇头，道。</p>
“多谢小公爷好意，既然是国公爷的墨宝，咱家若是推辞怕也不妥，不过若说在陛下面前美言，倒是不敢领功。”</p>
“咱家所做之事，皆是听陛下吩咐，陛下怎么说，咱家就怎么做，别的，咱家不想，也不做。”</p>
这番话舒良说的认真，朱仪自然也听的认真。</p>
而听完之后，他对于这个东厂的提督太监，也不由评价又上了一层。</p>
宫中的宦官，不能传宗接代，失去了最重要的念想，所以绝大多数，就没有不贪图荣华富贵的。</p>
对于宦官来说，贪财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毛病了。</p>
但是，独独舒良就是个不贪财的！</p>
朱仪说成国公府没落，不过是谦辞而已，偌大的一个国公府，朱勇才死了没两年，压箱底的宝贝多得是。</p>
既然出手，自然不会是凡品。</p>
舒良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不仅没有像普通的太监一样加倍讹诈，甚至于如此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p>
说白了，就一句话……</p>
送东西可以，收东西也可以，但是，舒公公不给办事！</p>
他不会因为收了你的宝贝，就替你说好话，也不会因为拿了你的钱，对你下手的时候留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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