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如何解惑，又将此告知次白？</p>

我已不过是凡人，即使自忆中可获些许力量，却微不足道。</p>

纵使手握权力或武力，文韬武略兼备，难改命数。</p>

迷雾仍在，即便西国已败。</p>

我料想，那晶中邪气同亡者相伴而共往殇，隐匿于殇者之地，凡人不可去。</p>

那地，便为地府，若其滋生于那处，做恶便更为容易。</p>

次日清晨，梳洗罢，坐于外桌旁，侍从呈早膳又一一以银针试之无恙后，而退。</p>

“次白，不必拘礼，同军中一般就好，同我一起。”我道。</p>

次白应下坐于我旁，安静用餐毕，一时静谧无声。</p>

战后，欲同他一起反而不及之前便利，我曾为王女时，也叫他与我共用早膳，不过愈是掌权，约束反倒多了。</p>

军中，我以王之身份行军，亦为战友，且军中一切当从简忌繁，但风波平息，礼节便又回归从前。</p>

余光瞥见我赠次白所佩那剑穗，编织之艺可与工匠媲美，并且独有风格，自我儿时修学编织技艺便过于神速，母亲亦常夸赞。</p>

那神明陨落，将魂魄编织成网，将力量编为金叶，将核笼于网中，但世界仍分崩离析。</p>

浊以亦陨，以身为祭，因此，世尚存。</p>

尽管为模糊之梦，我分明见手心全为血液，及粉碎之金尘，视野为四散碎片，飘飞散落，同末日无异。</p>

“王，可是身体不适？”</p>

我回神，闻次白之言，语气略急，他离我极近我却无所觉，原来我竟不曾察觉自己眉头紧锁，单手扶额。</p>

“只是昨夜心绪不宁，休息不良，待我调整就好。”</p>

他闻此，神情缓和而离远道：“王若是不适请务必告知臣，方才臣多有逾越。”</p>

“我知晓，你是担忧我身体，我且去调息片刻，你可暂待我修习。”</p>

“臣遵命。”</p>

我回内室调息，心中暗叹，每欲知梦之细节，便头疼欲裂，与梦所带之彻骨之痛一般。</p>

我伸手，手心纹路清晰，已有薄汗。</p>

夜中曾自痛楚感力量涌入身体，意念集中，欲调用时那力量却如同石块，郁结于筋络深处，不能调用。</p>

凡人之躯，果然不能承神之力，我可感身体中神力，如那梦一般稀薄，即便如此，以躯承载，也令我痛不欲生。</p>

调息至平稳，我才下地，抽出千仞，剑倒映出我眼，其如深海将情绪隐匿，为君多年，终使我成为如此模样。</p>

无论何等痛楚，亦能竭力掩盖。</p>

我抚摸剑鞘，心想，不知那时，次白因我赠他那剑穗受伤时，究竟所见为何？我从来编织之时，无意识便有顺序。</p>

不知为何，总觉与前世应当有联系。</p>

次白不会欺瞒于我，我本可问他，却难以开口，若他因此同我一般受那记忆之痛，该如何是好？</p>

次白已在外候我，我将千仞擦拭放入鞘中，见他一时发怔，今日天气尚好，暖阳洒下。</p>

昨夜我心绪不宁，即便并未表露，次白当也有察觉，呼吸之音有细微差别，许也影响他些许。</p>

他长睫投下阴影中，有淡淡青色。</p>

我同他修习剑术，剑风卷起碎叶与微尘，翻飞衣袖间，投下光照屋檐与飘飞发丝之阴影，剑锋反阳光，使光四处跃动。</p>

收剑时，剑入鞘声音极轻，若源于云端。</p>

“白，依你看，当如何处置西王室余孽？”我将手自腰间放下道。</p>

“应如王先前所思，除其余孽，控其支翼。”</p>

“确已交予李勤办之，不过虽其已为腐肉之蝇，但终究为人而非蝇，我思及此，每感犯下造业，而又须当心西国民心。”</p>

目移地面碎叶，我道：“落于纸上，不过是亡之一字，但于实，却是如这叶一般，水尽而枯，腐败成泥。”</p>

我望他道：“这便是为何，我时而不愿为这王。你可还记得我曾钟爱父王那匹老马，其生时高洁美丽，但其亡时仍腐肉生蛆。”</p>

次白道：“记得，那时你同我说起此事，只是语气哀婉道，高洁之生灵亡时，竞与虫豸等无分别。”</p>

“王有仁心，不必罪责自身造业，王所言为是，这西王室虽并非无辜之人，仍为生灵。为王之同类，斩之，亡时同虫豸不同，但以臣之见，不可称为残忍。</p>

战非王发起，若非王骁勇善战而心怀仁爱，东国将不复，王曾言对敌仁慈，便是自陨其身。</p>

王大可放心，因王治理之能，于西国民众，王室之重压反能减轻，且民大多仅注重自身，此种朝堂风云，反而不甚在意。”</p>

我道：“有心之人无风起浪，因你办事得力，先行已有压制，所以如今才短暂风平浪静。</p>

只是这雷霆之势许是威慑过力，倒是让北国对我猜忌诸多，结交时亦是谨慎异常。</p>

先前西国未被攻下之时，我便同你所言一般，不曾对敌仁慈，我虽见人间之苦，亦知其不可避免。</p>

覆巢之下无完卵，有鸟雀罪无可赦，也有鸟雀堪称无辜，我知晓世无十全十美，正如刮腐肉疗伤，总会损及完好之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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