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衔落日，余霞成绮。</p>

陆家。</p>

婢女碎步跨过门槛，端汤送水，无不小心翼翼，半点声响不敢发出。</p>

“老太太睡下了吗？”大夫人披着霞光跨进庭院，叫住一个婢女。</p>

“还没，晚膳没进多少，二夫人在劝呢。”婢女低眉，往后睇了眼。</p>

大夫人眸光微闪，温声问：“二夫人什么时候来的？”</p>

“有一个时辰了。”婢女压低声音。</p>

交握在身前的手紧捏了下，大夫人抬手让婢女下去。</p>

“夫人，咱们还进去吗？”侯妈妈搀住大夫人的臂膀，眸带忧虑。</p>

大夫人抿唇笑了笑，正待应她，却听檐廊下传来声响。</p>

“大夫人，老夫人刚睡下，不若……您明日再来？”大婢女疾步走近，朝大夫人福了一礼。</p>

侯妈妈皱眉，正想说什么，大夫人轻轻按住她的手，朝大婢女点了点头，“那便不搅扰婆母了，我明日一早再过来侍候。”</p>

大婢女恭敬颔首，“老夫人醒来，奴婢会告她您来过的。”</p>

大夫人笑了笑，转身往外去了。</p>

一出院门，侯妈妈急道：“夫人，这都第几次拦着不让你进了，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p>

“能有什么意思，一个棋子而已，不中用可不是要弃掉。”大夫人抿唇，眉眼笑意浅淡。</p>

侯妈妈当即攥住她的胳膊，“夫人？！”</p>

大夫人在陆家能有一席之地，非她是宗族长媳，而是老太太在背后撑着在，老太太若不撑了，大夫人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p>

“早该料到的不是嘛。”大夫人拍拍她的手，继续向前走。</p>

熔金般的光照在她瘦削的脊背上，竟显出孑孑孤苦的样子。</p>

早该料到的，在她一而再再而三没有办好老太太交代的事，没有替她对付姜梨，便知道总有一日会被抛弃。</p>

可她不后悔！</p>

拨开她身上的绫罗绸缎，底下是经年累月刑罚之下，已经无法再愈合的伤口，密密麻麻，蜂巢一般。</p>

还有她的一双手，染了多少血，那些老姨娘们的、尚不足月的婴孩们，他们夜夜入梦，叫她心力交瘁，几欲疯魔。</p>

而今，有人愿意给她另一条路，她为何不选？</p>

哪怕他做出的事天理难容，可那又怎样？</p>

这个陆家早就烂透了，早就该分崩离析，最好塌成银灰，万劫不复。</p>

只有一点，她心中诧异，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同姜梨……</p>

暮色西沉，炊烟袅袅升起，远空，几只北归的燕子盘旋一阵，又轻巧溜往远方。</p>

松枝从小厨房端饭菜出来，见她家姑娘正站在小院中仰头看着。</p>

“姑娘，您瞧什么呢？”她走到姜梨旁边。</p>

“松枝，你说去年它们筑的巢，现在回来还能找到吗？”姜梨伸手指向天空。</p>

松枝眯眼看着，已渐昏沉的夜色下，几个小点儿缓缓移动，压根瞧不清是什么，于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