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笔落白纸，侵染一片污迹。</p>

“怎么还是学不会，可是累了。”话是在关心，语气却不然。</p>

“父亲恕罪，孩儿不累。”</p>

“那就接着练。”贺覃拂袖离去。</p>

贺方敏垂眸，冲着那个永远不会为她回头的背影，抬手作揖：“是。”接着拿起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练习写字，方才那个尚不知如何握笔的孩子，转眼成了能入木三分的架势，沉腕提笔皆是上乘，一整首诗写完，她拈起那张纸，细细看了眼，便放在油灯上烧尽了。</p>

她入无允的第五年，贺覃还是不肯放弃从她身上找到东西的线索，时时盘问，或旁敲侧击，后来转变了方式，觉得或可为己所用，便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没想到她这人，大字不识几个，性子还极其懦弱，任谁都能踩几脚嘘两声，别提多没出息了。</p>

“听说了吗，那个贺方敏，说是咱们小姐，其实根本就是洲主养在外边的私生女！”</p>

“当然听说了，都传开了！”</p>

“你说她哪来的脸待在这里，我要是她，恨不得早点死了算了，还留在这里给人看笑话啊。”</p>

“脸皮不厚，怎么跟人家正室乞讨东西？”</p>

“啧啧啧，忒不要脸了。”</p>

“她娘也是好手段，能勾搭上贺洲主！”</p>

“还是个凡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长的美若天仙。”</p>

“你看那个贺方敏长得也不怎么样，她娘能好看到哪儿去…”</p>

下人们忙完了差事，聚在一起东拉西扯，贺方敏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听完了话，然后面无表情的从他们当中走过，他们一惊，弯腰行礼道：“五小姐。”</p>

贺方敏略一点头，走远了，人们看着她挺直的背，一片唏嘘。</p>

有人冲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装什么宽宏大量，真以为自己是小姐啊。”</p>

贺覃生有四个儿子，正妻所出的嫡长子自然是一洲少主，贺万羌倒也不负贺覃的偏爱，协助父亲，将事务处理的十分出色，人们都说，他是天生的领袖，就该坐在主位，不像某些人，生在阴沟，也只能一辈子活在阴沟。</p>

———</p>

再一抬眼，仍旧身处地宫。</p>

楚北清听得陆颜书的提醒，疑惑道：“你怎么知道。”</p>

“打过照面，她死，阵在。”陆颜书依旧言简意赅。</p>

“也有可能是杀了个假扮的。”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p>

也不知道陆颜书是否收到了传音术，简单两句后，便再没了动静，看来是阵主察觉后动了什么手脚，阻止她们交谈。</p>

腕上的细绳还在悄无声息的收紧，变相威胁着他们尽快做决定，皮肉开裂鲜血渗出，很快带到了雪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血破皮都成了家常便饭了，楚北清抿紧唇，正想着如何金蝉脱壳，下一刻，手腕一松，疼痛感减轻，下意识抬手看，却不见了细绳：“怎么回事？”她问。</p>

谢听尘走到一边去查看着什么：“这里，要塌了。”</p>

楚北清一顿。</p>

清朗的嗓音传遍空旷无风的地宫，再平息下去，仅安宁了一瞬，整座地宫开始剧烈崩塌，房梁瓦砾争相砸下，数千只长明烛滚落一地，挨着帷幔，很快燃起大火，他们置身火海的正当中，谢听尘抬手成咒，围起风墙护住他们。</p>

再看陆颜书这边，刚刚又提剑刺死了一个“令逍遥”。自从进了阵，她就一直被各种各样的幻象扰乱，阵主似乎很执着于将她拖住，好让她什么也做不了。</p>

阵外，一个身影立于此处，骨扇抵胸，纵观一切局中事，背着一只手，若有所思而胸有成竹，身后来了人，他不回头，悠悠慢声道：“贺洲主啊。”</p>

贺方敏恭恭敬敬一拱手：“大人。”</p>

“做的不错。”</p>

“是。”</p>

“可惜啊…”</p>

“大人指的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