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变深，寥落星河下，远处一只野雁扑腾着翅膀乘风而起。</p>

圆月趁人不注意，悄悄挂上了树梢。</p>

照亮了孤村三两家，照亮了秦淮酒家两侧排满的宝马雕车，照亮了灯火阑珊的凤凰城阙，也照亮了此刻縠纱摆动，异常安静的凉亭。</p>

恰逢此时，一阵诡异的脚步声突然自远处传来。</p>

有人匆匆抬头看去，有人吓得脖子往后一缩，有人魂不附体地傻坐着，亦有人淡定地掐算着时间。</p>

不一会，弯弯绕绕的长廊渐渐显出了一个人影，是那个胆子大的小厮。</p>

他凑近周震涛的耳边，小声禀告：“老爷，夫人没事。小的观其面色，比平日要好得多。”</p>

观个屁的面色！</p>

他连院门都不敢踏进，就在外头溜达了好一会，计算着脚程，头也不敢回地冲回来。</p>

反正夜里，府上没一人敢靠近厢房，只要说好话准没错。</p>

周震涛闻言，重重松了一口气。</p>

原先还以为方才的意外会让赵玉燕的病情加重，现在没事真是佛祖保佑。</p>

只要赵玉燕顺利度过这一劫，这颗棋子才能继续发挥她的作用，才不会被她背后之人丢弃。</p>

赵氏布庄不会出事，周挺依旧能稳居北镇抚司使的位置，他也能继续做他的盛京首富。</p>

反之……</p>

这样一想，周震涛再也不敢存有侥幸心理，连忙做出一个附庸风雅的样子。</p>

晃了晃杯盏，说：“举杯邀明月，一曲破红尘。云雁姑娘若是休息好了，那就继续。”</p>

颜衿微微点头。</p>

不再看那个胆子大的小厮，而是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一双手上。</p>

磨蹭了好一会才将手放到琴上。</p>

恰恰是这个时候，身子莫名发软，指尖拨过的琴弦没动。</p>

花楹察觉，不安地唤了一声：“姑娘？”</p>

“没事，只是手滑了。”</p>

颜衿集中注意力，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琴弦纹丝不动。</p>

周震涛觉得不对劲，放下了杯盏，伸长脖子看去。</p>

语气焦躁：“怎么回事？还没弹吗？”</p>

颜衿觑了眼抖成筛糠的手：“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经拨弦了，可不知为何没有声音？”</p>

咽了下口水，又说：“我的手好像使不出力气了。”</p>

采苹好心提醒：“你应该是头一回单独在周老爷面前献技，太紧张了，放松点就好。”</p>

“可能是这个原因。”颜衿说，“那我再试试。”</p>

周震涛觉得有理，便没打断。</p>

但毫无疑问，结果还是一样。</p>

这时，采苹好整以暇地吃着糕点，诱哄道：“再多试几次，总会好的。”</p>

又过了好一会，琴音依旧没响起。</p>

不仅围观的小厮丫鬟慌了，就连周震涛也开始慌了。</p>

人群中央的少女像是中了邪一样，双手软得像坨烂泥，随意地瘫在桌上。</p>

风一吹，怕是连坐也坐不住。</p>

采苹看了眼这场面，淡定地抿着茶。</p>

心想时机差不多了，便冷嘲热讽地开口：“就弹首曲子，云雁姑娘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p>

“我……我……”少女连话也说不利索了。</p>

花楹顿时急得不行：“周老爷，我家姑娘不是害怕，肯定是身子不舒服了，可否请大夫上门？”</p>

周震涛看着这一幕，面容愈发不对劲。</p>

主仆二人的神情不似作伪，再加上府中接二连三的怪事。</p>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周震涛也不免多想，该不会是不干净的东西又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