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的面色并未因九疑的话而放松下来，反倒越发凝重。</p>

他有一瞬想问她为何都回去了还会这么晚出现在这，想看看她会怎么说，是直言来见俞修，还是欺骗他。</p>

但，无论哪种回答都不是他想听见的，又或许，无论她怎么说，他已心有定论。</p>

“阿姐，你会不会忘了我。”</p>

郑无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的话语像是怕打破这一刻的平静，却又充满期待地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而他想要的，却又不仅是一个答案而已。</p>

九疑不明白郑无为何会突发此问，她又不是上了年岁记性不好。</p>

她抬了抬拎着的竹制食盒，嘴角弯成一道柔和的弧度，眼底波光粼粼。</p>

“小郑无这么能干，我怎舍得忘记。”</p>

那笑容仿佛冬日破冰而出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环绕在郑无周遭的阴霾。</p>

九疑见郑无的表情舒缓了好些，只觉小孩子果真好哄，眼中笑意更浓，本想伸手抚一抚他的头，翘起的指尖却又缩了回去。</p>

郑无自是注意到九疑这细微动作，既想，又想。</p>

既想她将他当做小孩子无事便抚一抚他的头，拉一拉他的手，又想她不将他当做小孩子，而是将他视为可以依赖，甚至可以倚靠的人。</p>

夜色愈发深沉，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棂倾泻而入，与房中烛火交织在一起。</p>

四房三口此时都在上房，俞老爷捋了捋及锁骨的长髯，忽然猛地咳了几声，惊的屋中众人纷纷起身。</p>

只见俞老爷微弓着身子摆手，示意他们无需紧张。</p>

“老毛病了，无碍。”</p>

言语间，已接过俞老夫人递来的温茶饮了半盏，胸腔的不适也随之缓解许多。</p>

“方才说的梁家那姑娘我瞧着还行，周家的也可以，修儿觉得如何。”</p>

众人都没料到俞老爷会问俞修的想法，都以为只是让俞修旁听而已，婚姻大事长辈做主即可，少有问小辈意见的。</p>

“祖父和父亲做主即可，孙儿无异议。”</p>

俞老爷颔首，又问起四房夫妻俩的意思。</p>

四夫人思忖片刻，见俞四爷没有立即开口的意思，谨慎答道：“梁家姑娘家世不俗，从画像上看模样也是挑不出错的，只是......”四夫人顿了顿，终是将视线从俞老夫人面上挪开，又道：“只是听说性子有些骄纵。”</p>

梁氏女是俞老夫人选的，是苏州知府的嫡出女儿，且梁家在京中也颇有根基。</p>

四夫人虽希望寻个闺秀作儿媳，却也不想闹得家宅不宁，到底是举案齐眉和睦相处更为重要。</p>

果然，四夫人话一出口，俞老夫人立即反驳道：“骄纵与否并非天生，后天教化亦可改之。且梁家小姐才情家世样样出众，将来必定能在内宅之中起到表率作用，若能得我俞家的家风熏陶，那点娇气不过小事耳。至于周家姑娘，虽性情温和，但家境稍逊于梁家，且其才艺方面远不及梁氏女涉猎广泛，如何匹配修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