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p>

裴原野精神头有些不佳。</p>

昨晚他又做梦了。</p>

梦到的是小文章中的画面。</p>

这次没有惊醒，而是将梦断断续续做完，一直到清晨五六点钟，睁开眼睛再无睡意。</p>

梦里他跟顾星池是情侣的关系。</p>

两个人从最初相识到后来拍戏产生感情，彼此相爱，十分甜蜜。</p>

但醒来的裴原野知道，梦里的顾星池压根不存在，青年怎么可能是依赖在他身边的金丝雀。</p>

小文章里把这家伙给弱化了。</p>

裴原野跟他接触后，觉得青年完全不像外表那般温吞柔弱。</p>

顾星池挺有种的，打戏能豁得出去，不在乎受伤。</p>

突然加戏也从不拒绝，熬到很晚也会坚持表演好。</p>

而且最关键的，青年压根不怕他，不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p>

这样的人，远比小文章里要有个性。</p>

在圈内和媒体前伪装出的性格，远远比不上他本人的魅力。</p>

相处过后，就会逐渐喜欢上他。</p>

这种喜欢指的是亲近，愿意做个不错的朋友。</p>

裴原野早上吃完早餐后，吃了一颗药。</p>

病症越来越严重了。</p>

现实，影片，小说，梦境，四层世界围绕着他。</p>

可能拍完戏远离这些场景，就会慢慢好起来吧。</p>

拍摄场地里，青年低头看着几页即将演到的纸张。</p>

他穿着白色羽绒服，全神贯注，捏着纸张，在雪地里静立，清冷仿若芙蕖，与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时空。</p>

突然顾星池抬起头来，往四周转了一圈，向着裴原野的方向跑过来，大方请教。</p>

“你看看这里，我应该如何表现？”</p>

裴原野低下头来，看向纸张上描绘的片段。</p>

春天万物复苏的日子，判决的死刑要执行了。</p>

所有一切都有新的开始，只有少年没有。</p>

他死在了春日花开的时候。</p>

在一片荒地，跪着面对摞成堆的黑渣土。</p>

那些浓重深色的土堆与他小小的身躯相比，差别那样明显。</p>

一声枪响后，少年被后面的子弹击中，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失去提拉力，扑倒在眼前。</p>

“裴老师？”</p>

青年的声音唤回裴原野走神的思维。</p>

“你说这里我还看不看天？之前在粉红色晚霞下，我不是已经抬头看过了，死前再看会不会重复？”</p>

为了一个很小的细节，青年愿意琢磨，去追寻最佳效果。</p>

裴原野收起悲伤的心绪，开始帮他思索。</p>

“这一块的后期制作你问过导演怎么处理了吗？”</p>

“他说要加我的独白。”</p>

“加哪句？”</p>

“之前从福利院出来，捡到妹妹后，找到破旧的栖居之所，深夜外面下着雨，主角守着妹妹，隔着塑料布看向外面世界时内心的无声独白。”</p>

裴原野对剧本已经很熟悉，他记起了那句话。</p>

是一句充满淡淡惆怅的方言——</p>

‘阿妹儿，到底么子是公道。’</p>

死前脑海又回忆起这最后一句，可以突出主角最挂念的人，也可以点明电影主题，升华高度，把发人深思的问题抛给观众。</p>

裴原野立马想到了镜头语言。</p>

“你肯定不可能看着面前黑土想这些，这样有认命和消极的感觉，虽然你放弃逃走，但是以你的性格，一定是不屈的，所以曾经选择报复，你不甘，你不认，你要看天！”</p>

顾星池一边点头，一边纠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