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澈抬头，注视着擂台另一端面容稍显颓废，可眼瞳却好似化作了削铁如泥的利刃的北村阳悠。

不得不说，北村阳悠这股堪称庞大的精气神几乎已经化作了实质。

同时指向性还十分明确，化作一条笔直的直线落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就好像，要将他自上而下地切成两半。

在这样的气势之下，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修行数年的剑客可能都要双腿发软，未战先怯。

璃璃子做得到这种事，可她精气神的量没那么大；二尺的护生光环倒是能与其比较总量，可她又无法控制光环的运转。

“北村阳悠，倒是完全能称上一句有所成就了。”

上杉澈没有妄动。

于是北村阳悠便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维持着右手搭在剑柄，双眼余光注视着上杉澈的动作。

擂台上，一时间陷入了悄然无声的死寂。

可天空之城场馆内的观众们却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大喊大叫着“到底打不打”“站着不动干什么”之类的话。

反而如同场上的气氛一样或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或是抿起唇，让寂静如同连环爆炸的炸弹那样迅速蔓延至整座场馆。

该说是气势还是什么呢？

明明这两个人只是站在擂台上，却让所有普通人都产生了一种提心吊胆，脚趾抓地，汗流浃背的感觉。

突然间，气氛粘稠如浆的擂台中传出了轻飘飘的声音。

是上杉澈在说话。

或者说，在陈述。

“北村君，我要用一刀来结束战斗。”

上杉澈如是说道，声音顺着半空中密密麻麻浮着的透明麦克风响彻在整个场馆与直播间中。

这一瞬间，不仅是数以百万计的观众们愣住了。

就连北村阳悠本人，瞳孔都愕然地缩小了一下。

一刀，结束战斗？

观众们疑惑——之前还谦虚的不得了的上杉澈，怎么现在莫名其妙变得比炎流还更狂了？

但场馆内，只有在不久前被北村阳悠击败的选手们，还有恢复不久的林仁也，外加上作为旁观者的北田圭与源静水才明白。

这就是，最好的做法。

倘若想要取胜，那就没有比在战斗开始的第一招结果北村阳悠更好的办法了。

战斗越激烈，二人的伤势越重，拖的时间越长，那么北村阳悠所能汲取的“养分”，获得的成长也就越多。

源静水用力按住躁动的萤丸，陷入沉思。

上杉澈，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想尽快结束战斗的吗？

——恰恰相反。

“所谓居合术，不就是要将迄今为止的经历，对于人生与世界的理解，修行路途中快乐和痛苦，自身所学所想所念的一切都压缩在一瞬间……”

“压缩在，一刀上的吗？”

透过凶恶的赤般若假面，北村阳悠却意外地感受到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听到那个上杉澈说，

“如同流星一样短暂而灿烂，哪怕转瞬即逝，也能在一生三万多天的漫长时间里留下足够深刻的痕迹。”

北村阳悠眨了下眼，那是在此之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的失误动作。

可他还是做了，因为这始料未及的意外。

这位上杉澈，是想让自己……

“北村君。”

上杉澈开口，郑重询问：“你的刀，能在我的记忆里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吗？”

北村阳悠握紧了刀柄。

他在思考，在犹豫是选择回应这份期待，还是继续将手伸向胜率更高的道路。

可上杉澈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

“在我之前，其他人被你击败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你是怎么一步步走上来，并变得越来越强势的。”

上杉澈眼神里蕴含的笑意让北村阳悠背后的寒毛竖起，

“可他们无论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个人的决断力不够，还是因为一瞬间的疏忽陷入了你的战斗节奏……”

上杉澈摊手，

“无论怎样，他们最后都被你击败了，成为了你向前的养分。”

“——北村君，你此前的对手实在都太优柔寡断了，想着后续还有许多战斗，便不能在你的身上浪费太多心力，自然就想要有所保留。”

“我不会。”

三个依旧轻飘飘的字落下，却让北村阳悠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间。

他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在心中苦笑出声。

原来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了啊。

上杉澈继续说道，

“我有足够的实力，充足的情报，相较而言还算不错的决心，刚刚也恰好热好身了，总而言之，运气还算……”

听着这些话，北村阳悠猛地抬头。

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不能，让上杉澈再说下去了！

可刚想拔刀的瞬间，北村阳悠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知在何时落入对方的节奏之中了。

面对此等强敌，他本该是后发先至才对！

这思绪的一来一回，一进一退，便让北村阳悠本来已经臻至巅峰的精气神弱了一拍。

这居然，才是他的目的吗？

北村阳悠抬头，见到了那张笑容如初的赤般若假面。

这一刹那，上杉澈迈步。

出剑。

“好剑！”

高耸的看台上，死之剑九条胧月忍不住重重一拍手，将精钢制成的栏杆都拍凹陷进去了。

南条爱实挑眉：“剑还没出呢，他不还空手吗？”

“谁规定拔剑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有剑的……”

确实不需要。

只要在触碰到对方的那一瞬间，手中有剑即可。

右手背上的“临”字密文散发微光，八重垣将擂台表面震出细密裂纹，由御灵术统率的气与雷流淌在血管与肌肉之中。

炎甲和罡气循环自然升起，将沿途的空气尽数消弭。

“来。”

早在上杉澈迈步之前说出的话语在北村阳悠的耳旁响起，

“北村君，来让我记住你的刀吧。”

巨量的灵力与罡气在一瞬间之中凝聚压缩，和在投影秘境中一样被铸成加贺清光的模样落在上杉澈的掌心之中。

状若鬼神的赤般若的怒吼在北村阳悠的脑内炸响，

“——向我，展示你在逆境之中的决意吧！”

北村阳悠微微张嘴，须发皆张，精气神自低落之处再度拔升到了全新的高峰！

他的瞳孔在近在咫尺的死亡压迫下缩成一点，心境却又宁静异常，如同化作万载寒冰。

神梦想林崎流的传人不假思索地顺遂着上杉澈之前的话，将自身的所有都融入了那已经离鞘一寸的单薄刀刃之上。

仅此一击，奉上北村阳悠的一切！

平平无奇的刀刃出鞘。

同那以一化三却又归一的天然理心流奥义，在千分之一秒的间隙中相撞再分开。

擂台上，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庞大的灵气波动，也不像之前那样令整个场馆震动……

观众们所见到的，仅仅只是两道人影的闪烁；所听到的，仅仅只是一声迭合在一起的清亮刀鸣。

可这场战斗，俨然已经结束了。

“精彩。”

最高的座位上，源静水下意识抬起下巴挺直了脊背，眼神之中异彩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