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威风八面的陈掌柜。</p>

不知是愁的，还是累的，一头黑发白了一大半，脸上黑了，也瘦了，看着老了二十岁也不止，连脊梁骨，都弯了下去。</p>

陈家富抬起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别开了脸。</p>

方雨桐心想，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是感到羞愧吧。</p>

陈大江看了儿子两眼，心下又叹了一口气。</p>

神医留下来的药，早就吃完了。</p>

可儿子的身子却还没好全，只能勉强站起来，撑着拐杖走几步。</p>

除此之外，啥也干不了。</p>

临走之前，他又叮嘱儿子一句，“锅里我已经续上了水，若是我回来得晚，你就往灶膛里添两把柴火。”</p>

“……知道了。”</p>

听到儿子的应答，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码头走去。</p>

没了进货的本钱，外面还欠了一屁股账，他只得去码头，找点儿搬搬抬抬的活计来做，勉强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p>

他走后不久，陈家富就起了身，一手一根拐杖，艰难地往铺子里挪。</p>

看他走三步就要歇上半柱香，方雨桐又想起那天晚上，落入自己两口子手里的三十两银钱。</p>

她盯着那张破败的四方桌好一会儿，抬步上前，以最快的手速，往水壶里滴了几滴雨露，然后大步离开。</p>

说她看在那段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也好，说她为了还那三十两银子的孽债也罢……</p>

从今往后，她和陈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p>

陈家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阿娘房里，气喘吁吁地坐在她的床头。</p>

默默地看了李氏的睡颜好一会儿。</p>

“阿娘，今儿我好像听到方雨桐在叫我……”</p>

“您说，若是我当初娶得是她，咱们家，还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吗？”</p>

“我想肯定不会……”</p>

李氏睡得很熟，不要说回应，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过。</p>

他又坐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再次起身，又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p>

前不久，大堂兄来过这边一趟，跟他说了一件事儿。</p>

原来，赵媒婆一开始给他说的，是方雨桐这个妹妹。</p>

都是怪方雪梅那毒妇，要求她把自家这门亲事让给自己的。</p>

得知这个真相时，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悔恨。</p>

最悔自己不该猪油蒙了心，一眼看上了方雪梅。</p>

他要是没看上她那个毒妇，以他们陈家当时的条件，方家绝对不会任由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一定会把方雨桐这个妹妹嫁给他。</p>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p>

他来到铺子门口，内心莫名地烦躁，撑着双拐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一仰而尽。</p>

接着，又是一碗……</p>

刚喝完没多久，他就觉得全身痒痒。</p>

特别是当初摔伤的后腰那儿，深入骨髓的痒。</p>

两碗茶水下肚的他，烦躁的心原本平静了些，可这痒挠又不好挠，让他再次烦躁起来。</p>

不想，房里的李氏却在这时候醒了，嚷嚷着要喝水。</p>

他强忍着痒意，撑着双拐，艰难地提着水壶，又回到了阿娘房里。</p>

李氏看着满头大汗，脸色也不好的儿子，以为儿子这几步路走得辛苦，一脸愧疚道：“我还以为你阿爹在家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