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茹的丈夫说：“哎哟，堂客们，你真是前怕狼后怕虎，却把丈夫当作病猫。什么这个那个的？姐夫不是叫你上山打老虎，你怕什么呀？”</p>

我大爷爷说：“我大女儿金花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慈茹，你不救她，就没有人救得了她。”</p>

慈茹说：“我怕我不行呢。”</p>

慈茹的丈夫说：“哎哟！你平时怎么教育子女的，以平常心，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咯，哪来的三伯姊六奶奶咯！”</p>

我大姑母之所以越来越瘦，原因是严重的睡眠不足，担心一入梦，我大奶奶的鬼魂，就会出现在身边。</p>

吃过晚饭，公英端着一大碗中药汤，说：“娘，这是厚朴伯伯给你开的安神补脑药，您趁热喝了吧。”</p>

我大姑母白了女儿一眼，心里嘀咕：咦，公英什么时候，学会体贴娘老子了？</p>

喝完中药，金花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眠。公英说：“娘，您早点睡吧。”</p>

可能是厚朴痞子的中药剂量，下得太猛，不一会儿，金花便进入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状况。</p>

这个时候，金花突然瞥见，自己逝去九年的娘老子慈菇，飘然而至。</p>

金花说：“娘，娘，你放过女儿吧。女儿金花这九年，三千多个夜里，不晓得向你忏悔了多少次。女儿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你再莫来折磨我了。”</p>

娘老子慈菇，走到女儿面前，依着床沿坐下，把金花的头，抱在怀里，却严肃地问：“金花，金花，娘老子今夜来，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问清楚。”</p>

金花说：“娘，你说。”</p>

慈菇说：“你所说的三千多个夜里，我每夜都来索你的命，那是你想象过甚！金花，你想过没有，你是娘的心头肉，做娘的怎么舍得向你索命？昨天，你三弟弟决明，跪在我的坟头上，一跪就是老半天。决明说，娘，娘，你不再现身，我大姐金花，恐怕没得救了！我今天晚上，到你的梦中来。就是想告诉你，金花，这是我第一次现身。你把你想像中的索命鬼魂，安在娘的头上，是大大的冤枉娘了！”</p>

金花说：“娘，你说的话，是真的？”</p>

“娘活在世界上几十年，什么时候说个假话？这一点，你竟然怀疑娘？”</p>

金花还有点犹豫，喃喃细语：“那么说，我以前梦中出现的鬼魂，都是假的？”</p>

“金花哎，你伸出手来，摸一摸娘的样子，是不是真实的娘？”</p>

金花颤抖的手，摸到娘的下巴，脸膛和眼窝，眼窝里全是泪水。</p>

“娘，你哭了？”</p>

“金花，看到你痛不欲生的样子，娘能不哭吗？”</p>

金花抱着娘，恸哭道：“娘，娘！我至亲至爱的娘！”</p>

娘却说：“金花，你以前梦中的索命鬼魂。像现在的娘吗？”</p>

“以前梦中的索命鬼魂，那只是一个幻影，飘然而至，?忽而去。”</p>

“金花，你是西阳塅里第一个聪明人，早不该相信凭空想象的东西，放下心结，放过自己，你懂吗？”</p>

“娘，做女儿的晓得了。”金花说：“娘，我小时候，你经常亲吻我的小脸。现在，你还能给女儿一个吻吗？”</p>

“当然可以啊！”</p>

慈菇在金花的脸上，吻了又吻，吻到的全是热泪，咸咸的。</p>

“娘，我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娘，你今天晚上，能不能陪女儿一起睡？”</p>

“金花，人鬼殊途，娘看着你安然入睡之后，娘才放心走。”</p>

金花长长地叹息一声，沉沉睡去。</p>

金花这一睡，足足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p>

金花感觉特别的饿，便喊：“公英，公英，哪里去了？”</p>

公英在厨房里回复：“外公抓来了一只乌骨鸡，叫我放点天麻、黄芪、党参，炖着给你吃。”</p>

金花心中暗叹一声，爷老倌这么大年纪了，那只乌骨鸡，自己都舍不得吃，却送给自己吃，那份情，自己以后拿什么去还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