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伯父茅根说：“再等几天，等我老弟瞿麦，身体恢复几天，我们就出发。”</p>

“不啰嗦了，就这样定了。”砂仁说：“我得回去了，躺在平山上，睡告告了。”</p>

平山，是我们西阳塅里的一句土话，是床的意思。</p>

黄柏、砂仁走后，黄连还僵坐在椅子上，老半天不说话。我大伯父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黄连的肩膀，黄连回过头，两眼都是泪水。</p>

我大伯父心中一痛，找个理由，说：“黄连，自从你嫁过来，没看到你唱一首山歌子。是不是我们对你不好？”</p>

黄连说：“茅根哥哥，我现在就想给你唱一首山歌，走，我们到丰乐桥上去，我唱给你听。”</p>

我大伯父茅根，牵着我大伯母黄连的小手，黄连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我大伯父双手一抄，把我大伯母拦腰抱住。</p>

黄连唱的山歌子，是我大伯父肚子里的蛔虫，在蠕动：</p>

正月是新年，</p>

郎要上四川。</p>

双手扯住郎的衣呀，</p>

依呀依子哟呀！</p>

早去早回回，</p>

家中有黄连。</p>

四月忙插田，</p>

山花红满天。</p>

站在板凳上踮脚尖，</p>

依呀依子哟呀！</p>

手遮凉棚瞧不见，</p>

到处是云烟。</p>

七月流火天，</p>

郎去大半年，</p>

门槛磨得鞋底烂。</p>

依呀依子哟呀！</p>

双眼都望穿，</p>

泪水一串串。</p>

十月霜满地，</p>

十月月偏扁。</p>

依呀依子哟呀！</p>

雁字排一行，</p>

锦书由谁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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