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大楼孤独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一座沉默的、等待着吞噬猎物的钢铁牢笼。</p>

白刚踏进市委大楼时，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瞬间隔绝了外面街道的喧嚣市声。</p>

大楼内部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带着纸张、灰尘和某种无形压力的混合气味。</p>

白刚腋下紧紧夹着那份还带着打印余温的考察报告，硬质文件夹的棱角硌着他的肋骨，像揣着一块无法忽视的烙铁。</p>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异样感，走向二楼走廊尽头那扇标志着“部长办公室”的深色木门。</p>

“笃笃笃。”</p>

“进。”门内传来梁炯明沉稳却略带一丝疲惫的声音。</p>

白刚推门进去，还在加班的梁炯明正埋首于一份文件，桌角的青瓷茶杯里，几片碧绿的茶叶缓缓沉浮。</p>

他抬头，看到白刚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风尘和眼底深处那抹难以言喻的凝重，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向后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眉宇间带着询问。</p>

“部长，”白刚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他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双手将那份考察报告递了过去，“考察情况，基本结束了。”</p>

“这是汇总报告，请您审阅。”</p>

梁炯明接过，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报告首页。</p>

当视线落到干部任用意见栏，“江昭阳”三个字后面那刺眼的“全票通过”时，他捻着报告纸张的手指猛地一顿。</p>

指尖下的纸张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脆响。</p>

他原本松弛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极其缓慢地绷直了，像一张被无形的手渐渐拉紧的弓。</p>

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时那细碎而固执的“嗒、嗒”声，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p>

梁炯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钉在白刚脸上。</p>

白刚清晰地看到，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警惕的寒光。</p>

时间仿佛被拉长、胶着。</p>

“江昭阳全票通过？”梁炯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p>

白刚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是的。”</p>

梁炯明缓缓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要将那个名字和那个荒谬的结果从脑海中揉碎。</p>

他当然认识江昭阳。</p>

上次二等功表彰大会，江昭阳就是受表彰者之一。</p>

然而，就在那庄重严肃的场合，江昭阳却迟到了！</p>

还被孙市长训斥了。</p>

梁炯明当时就坐在孙维城旁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孙维城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p>

江昭阳涨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侧挨训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p>

江昭阳这样一个在市长心中留下如此深刻负面印记的人，一次寻常的例行考察，竟然能收获全票通过？</p>

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荒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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