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磕头。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说个明白再拜不迟。”</p>

猴王抬起头，一脸老实：“回师父！弟子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士！”</p>

“嗯？”</p>

祖师眉头微蹙，声音陡然转厉，</p>

“赶出去！信口开河！东胜神洲离此隔着两重大海一座部洲，你一个山野猢狲，如何能到此地？分明是个撒谎捣乱的！”</p>

猴王吓得一哆嗦，磕头如捣蒜：“师父明鉴！弟子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啊！弟子真是从花果山来的！”</p>

“哦？既如此，你如何来的？”</p>

祖师目光如炬。</p>

猴王连忙解释：“弟子是漂洋过海，一路跋山涉水，走了十好几个年头，风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弟子这身皮毛都差点被那海风吹秃噜了，才摸到祖师您这神仙洞府的门槛啊！”</p>

祖师微微颔首，眼底笑意更深：“既是脚踏实地行来的，倒也难得。起来说话吧。你…姓什么？”</p>

石猴站起身，挠了挠头，一脸实诚：“回祖师，弟子无‘性’。别人骂我，我不恼；打我，我也不气，顶多赔个笑脸道个不是。弟子生来就这好脾气，没甚‘性子’。”</p>

“噗…”台下有弟子忍不住笑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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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也忍俊不禁，莞尔道：“我问的是你的姓氏，父母所传之姓，不是问你脾性！”</p>

猴王挠挠头，有些窘迫：“这个…弟子无父无母。”</p>

“哦？无父无母？莫非是树上结出来的？”祖师打趣道。</p>

“不是不是！”</p>

猴王连忙摆手，</p>

“弟子虽非树上结的，却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弟子只记得花果山顶有块大仙石，那年石头裂开，俺就出世啦！”</p>

祖师恍然：“哦？原是灵石所钟，天地所生？有趣。起来走两步我瞧瞧。”</p>

石猴依言，“噌”地跳起来，在台下空地走了两圈。</p>

其走路姿势本就带点天生的蹦跳，加上刻意想走得“端庄”，反而显得有点拐来拐去，颇为滑稽。</p>

祖师看得分明，捻须笑道：“看你身形举止，活脱脱像个以松果为食的猢狲。也罢，我便从你这猢狲本相上，与你取个姓氏。教你姓‘猢’如何？‘猢’字去了兽旁，便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难以生化，不吉。不如姓‘狲’？‘狲’字去了兽旁，乃是‘子’、‘系’。子者，男儿也；系者，婴孩根本。正合你这天生地养、赤子本初之态。嗯…就姓‘孙’罢！”</p>

石猴一听，喜得抓耳挠腮，扑通又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妙！妙！妙！多谢祖师赐姓！今日方知自家姓氏，孙…好姓！好姓！祖师慈悲，既然有了姓，再求祖师赐个名儿，弟子也好称呼，将来光耀门楣…呃，光耀师门！”</p>

差点把在南赡部洲学的那套市井奉承话秃噜出来。</p>

祖师见他这般情状，心中更觉有趣，面上却故作严肃：“我门中弟子，排辈分依‘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到你这一辈，正当一个‘悟’字。你乃天地所生，本性通灵，当识得世间万物，终归虚空大道。便赐你法名——‘孙悟空’，如何？”</p>

“孙悟空…孙悟空！”</p>

石猴把这名字在嘴里咂摸了两遍，只觉得无比契合，欢喜得原地蹦起三尺高，</p>

“好！好！好！祖师起的名儿，听着就透着股大道玄机！自今日起，弟子就叫孙悟空了！”</p>

有道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p>

“弟子孙悟空，拜见师父！” 说着又是郑重其事的三个响头。</p>

祖师看着这机灵又带着点市井滑头、偏偏根骨清奇的石猴，心中早已满意，面上却故意板起：</p>

“且慢。我这洞中弟子，有称我为祖师者，或叫声老爷，或叫声老师。你这‘师父’二字，从何说起啊？”</p>

孙悟空抬起头，脸不红心不跳，眼神清澈无比，带着点孺慕之情，朗声道：</p>

“祖师容禀！弟子天生地养，无父无母，犹如那浮萍无根。今日得蒙祖师收留，传道授业解惑，此恩如同再造！在南赡部洲，弟子见那人间孩童拜师，皆称‘师父’，师者如父也！弟子虽是个猢狲身，却也懂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您传我大道，便是予我新生，不叫您‘师父’，叫啥？叫‘再生父母’？那多生分！”</p>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情真意切。</p>

祖师被他这一通“师者如父”、“再生父母”的歪理说得一愣，随即指着这惫懒又精明的猴子，摇头失笑，终于绷不住骂道：</p>

“好个油嘴滑舌的猢狲！在南赡部洲别的没学会，这溜须拍马、顺杆子爬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十！也罢也罢，随你叫吧！悟空，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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