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食物刚到喉间，还未吞下，另一只大猫突然出现，冲过来抢食。</p>
两只大猫又撕打起来。</p>
灰色猫毛四处乱飞。</p>
金暮黎径直前行，看也不看它们。易锦不知两猫谁胜谁负，但估计先来的那只凶多吉少，因为它的喉咙被硕鼠卡住，坚持不了多久。</p>
然后他又看到冥鸡、冥兔、冥猪等各种山中野物，只不过，它们体型比人界野物稍大，长得也和人界野物略有不同。</p>
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p>
跨界人如此，动物也如此。</p>
这里不是最大酆都山，冥灵之气没那么浓郁，所以孤魂野鬼数量不多，也没那么厉害，而且他们好像丧失了记忆，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游荡，一旦误撞到瘴气林里，就半天转不出去，时间一久，要么因中毒产生幻觉，要么各种其他反应。</p>
有的因头痛而抱紧脑袋，有的因发热而躺在地上不停谵语，有的因腹痛而捂着肚子蜷缩在地，有的上吐下泻，然后一动不动。</p>
看上去挺可怜的。</p>
但金暮黎连半个同情眼神都没有。</p>
易锦最终没开口。</p>
他知道，这些鬼魂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都是罪有应得。</p>
夜梦天和金暮黎一样，面无表情。</p>
人界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p>
更有一些自私自利无德之辈，自己年轻时做尽龌龊事，年老时恬不知耻，以德、孝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年少时多正直、多孝顺。</p>
今日这些鬼魂，便是往日造孽之后还妄想求得宽恕之人的下场。</p>
按暮黎所说，只是从她出世后开始计算，几万年来，人界也已不知有多少罪无可恕、在十八地狱熬过刑罚也无法轮回转世、只能永远在酆都山游荡的大奸大恶。</p>
待他们彻底失去记忆，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很难造成什么危害，冥府就放他们离开酆都，去广阔无比的冥界大地四处流浪。</p>
虽然看上去很可怜，不知道冷，不知道饿，但和最大酆都山里被同类吞噬的恶鬼相比，他们起码还能在冥界活着。</p>
稀里糊涂活着也是活着。</p>
“小心，”耳边传来金暮黎的低声提醒，“前面是沼泽。”</p>
夜梦天回神，抬头间，果见离自己五六步的地方躺有零碎鬼尸，若非姿势各异的鬼尸下沉一大半，只露出半颗腐烂脑袋或半只手臂，都看不出那片平整土地是烂泥。</p>
很显然，这片沼泽极具迷惑性，稍微不注意，不仔细，就自己主动踏进去。</p>
好在身边有暮黎，不然在这暗无天日、还有致命瘴气的冥林里，他和易锦非得葬身此地不可。</p>
“鬼尸不止这几具，沼泽里面还有很多，”金暮黎抬抬颌，“这里看似瘴气尽头，但实际上，林中瘴气都是从这里产生并弥漫出去的。”</p>
她伸手指了指，“能看见鬼尸旁边开的灰色小花吗？”</p>
二人这才凝神细看，易锦道：“若非姐姐提醒，我还真没注意。”</p>
“好小，”夜梦天想起什么，“难道是尸花？”</p>
“对，”金暮黎道，“这东西和沼泽沆瀣一气，察觉有冥物来，就将花朵开到极致，遮住鬼尸，诱人送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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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聪明了，”易锦咋舌，“都成精了不～～”</p>
话未说完，便见原本只有指甲盖丁点儿大的小花朵，迅速伸展，开成比人胸脯还大的灰色大花，将露在外面的零碎鬼尸严实遮住。</p>
一只心情不错的冥羊蹦跳着朝这边跑来。平整土地，巨大花朵，还没有瘴气，表相迷惑了它，直接把自己整个身体送进沼泽。</p>
不过两三秒的功夫，一只冥物就被轻易抹杀，无声无息。</p>
易锦和夜梦天都说不出话来。</p>
金暮黎带他们绕开沼泽，离开瘴气区。</p>
青羽没派灵蝶传消息过来，显然也未看到鬼母鬼子。</p>
鬼母鬼子藏身瘴气区的猜想应该是错的。</p>
金暮黎只能带二人继续前行。</p>
路上，他们时而遇见三三两两的鬼卒在林中搜寻，因为看不见结界里的人，便没谁过来打招呼。</p>
大部分鬼卒都沉默不语，只有三五个偶尔闲聊几句。</p>
“奇怪，饿鬼道怎会有鬼子出世？是冥界又有大劫来了吗？”</p>
“什么大劫？”</p>
“你新来的你不知道，听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坏事情发生，或一万年，或五万年，或十万年，不是凶兽暴动，就是鬼王叛乱，如今又出个鬼子，真是没得消停。”</p>
“鬼子真的很凶吗？”</p>
“这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没有亲眼见过，更没经历过，只是听闻鬼子并无多大危害，因为时时刻刻感到饥饿，只顾找吃的了，没空搭理谁挑衅谁。可也正因为总是饿，总是吃不饱，才渐渐生乱子。吃鬼民，吃厉鬼，吃腐尸，吃到最后没东西吃了，就看见什么吃什么。”</p>
“石头大树也吃？”</p>
“……那也得咬得动才行啊。”</p>
“你俩说半天都没说到重点，我听说啊，这鬼子出生之所以被重视，是因为带有前世记忆和神通。”</p>
“真的啊？”</p>
“要不你想啊，冥界每天都有婴儿降世，为何独独这个闹得整个冥府人仰马翻，连帝君座下两大战将都被惊动，亲自出马？”</p>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p>
“说到帝君手下战将，我忽然想起雪麒大人，听说她夫君来自人界？”</p>
“嗯，是人界，我也听说了。”</p>
“你说她那么凶猛的神兽，血统又高贵，还战功赫赫，怎么就找了个人界凡人？天界神、仙两大界，就没她顺眼的神兽？”</p>
“那哪知道呢……啧，雪麒大人没准儿就在附近呢，你这会儿背后说她，小心被听见，削死你！”</p>
另几人缩缩脖子，瞬间闭嘴。</p>
金暮黎：“……”</p>
我特么不仅在附近，还就在你们身后。</p>
乱嚼舌根的狗东西！</p>
夜梦天见她面现怒色，连忙轻捏她手心，给她一个微笑，低声道：“又没说什么坏话，别生气。”</p>
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并未专门针对他、诋毁他，没必要生气。</p>
金暮黎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出手，否则刚才就直接削他们了。</p>
搜查工作持续了三天三夜，足足三十六个时辰，鬼母鬼子却像冥间蒸发一样，不见丝毫踪影。</p>
七天七夜后，冥府确定，鬼母已带鬼子逃出酆都。</p>
青羽头都快秃了。</p>
这要是帝君出关，该如何跟他禀报？</p>
这么多人，连个小小鬼子都找不到、抓不住，实在没脸说话。</p>
心里忐忑的不止他一人，整个冥府大小官员都战战兢兢，或伸着脖子，或缩着脖子，等帝君降罪。</p>
气氛沉重而压抑，连小宝青凤逍都察觉不对，被神树护送安慰过的夜冥珠也不再叽喳闹腾。</p>
鹤鹿儿、小虎犊和四位神界干爹连续几天没来。</p>
到了第九日，照常去书房的夜上渊忽然匆匆跑回大殿：“娘亲，帝君和孩儿说话了！”</p>
金暮黎噌地站起身。</p>
青羽抢先一步：“说的什么？”</p>
“让孩儿仔细阅读十八地狱和六道轮回史。”</p>
金暮黎和青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饿鬼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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