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在半空的小姑娘是子衿，十五六岁的年纪，是洛娉婷在路边捡到从小养到大、视如己出的孩子。晓风与她的接触不多，但是每每见到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也会被感染，相信世间总有美好之事，总有善良之人，她是那么得乖巧懂事，亦是那般心灵手巧。不久之前，就在这间客栈里，她亲手为晓风与唐若风的婚礼剪了许许多多的囍字，可如今她的一双手被铁索无情穿透，只怕再难握住剪刀。</p>

一条长长的链子，从她的左手手掌穿出，从左肩肩膀穿入，绕过身后，再从右肩肩膀穿出，穿回右手手掌。一旦身体有所晃动，所有的伤口都会是撕心裂肺的疼，是自己在拉扯自己，亦是自己在拆散自己。</p>

晓风忍不住摩挲着自己掌心的黑洞，想着自己肩膀的旧伤，想着唐若风手臂的窟窿。</p>

余光里的唐若风面色苍白，眼睛里映出的似乎不再是子衿，而是他自己。</p>

切肤之痛，没人比她还有他更懂。</p>

“我要什么？我要的东西有点多，就怕风大小姐给不起。”</p>

秦蓁蓁跃到桌子上，轻盈的身姿还特意在子衿旁边转了几圈。</p>

衣裙带起微弱的风，拂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令昏厥过去的人恢复了些许的意识。</p>

小小的一声呢喃，听不清她在喊谁，但是“救我”两个字，清晰而刺耳。</p>

晓风挪出去半步，却不敢轻举妄动。</p>

“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她的声音里已有哭腔，眼前所见远比她自己身陷囹圄更加无力，“你针对的人是我，何必牵连无辜？”</p>

“无辜？”秦蓁蓁又在笑，笑得有些轻蔑，也有些凄苦，“你告诉我，这世间谁人不无辜？又有谁人真正无辜？”</p>

“她不过是个孩子，甚至连江湖人都不算。”</p>

“那又如何？我被选做你时也不过是个孩子，也没人问我过愿不愿意。我何尝不无辜？”秦蓁蓁又想起了自己被强行改变的人生，她的怨她的恨她的苦再一次涌上心间，“你知不知道唐天毅有多恨你？”</p>

“我知道。”</p>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他得到你之前，他的恨是我在替你承受！”</p>

她一脚踢翻桌上的碗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消减她心中愤恨的一二。</p>

“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经历过。”秦蓁蓁挽起衣袖，一点点揭开黏在手臂上的伪装，露出与晓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伤疤，“他按照你的模样给了我这张脸，将我复制成第二个你。高兴的时候疼我、宠我，不高兴的时候就拿我出气。他把对你的龌龊心思全都施加给我，连带着丧子之痛的恨也发泄给我。”</p>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p>

这是晓风问唐天毅的，也是秦蓁蓁想问晓风的。</p>

“你风大小姐无辜，我岂非比你更无辜？”她的隐忍最终在日积月累中化为癫狂，从而开始了一系列可以称之为报复的举动，“既然他那么恨你，我就索性成全他。他不能做的，我替他做；他不敢妄动的人，我帮他解决。只要没有了碎星谷，没有了风天扬，没有了苏菀菀，你就没有了靠山，就注定会沦为他的禁锢。”</p>

秦蓁蓁越说越舒心，越说越开心：“就算当日柳昭华不通知他，我也会找人给他报信。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以错过呢？你说，是不是？”</p>

所以风若清的结局是在她掌控之中的。</p>

所以一切都是被计算好的。</p>

“风大小姐，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把该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而已，要恨，你还是继续恨唐天毅更好。”秦蓁蓁捂着嘴盈盈笑着，“可惜，唐天毅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把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呀？”</p>

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