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顾知洲合力将于坚拖进房间，又唤来两名亲卫卸下于坚身上的甲胄。</p>
等到军医到来，确认于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两人便迅速回到房间里。</p>
林时望着沙盘上宽阔的草原，若有所思地朝顾知洲问道：“你既知草原大旱，可知蒙庭除了铎弥部之外，是否还有其他部族南下？”</p>
顾知洲脸色很难看，他沉声道：“除了铎弥部之外，南下打秋风的部族还有乙陆部，珍珠部，阿使那咄等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但除了铎弥部之外，其他部族都是些中小型部族，加起来的兵力也不会超过铎弥部，他们应该没胆子和大梁作对才是。”</p>
听着顾知洲的话，林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p>
这些部族，沙盘上都已经标明了他们的位置，几乎都处于铎弥部后方。</p>
并且各部的兵力也不算强，就算他们联合起来，最多也就能凑个一两万大军。</p>
可看着于坚的表现，他看见的，肯定不止是一些小部族联合那么简单。</p>
林时沉思良久，继续问道：“草原上除了铎弥部之外，还有多少大型部族，我说的是一个部族便能出兵两万以上的部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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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p>
顾知洲陷入沉思，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p>
半晌之后，他摇头道：“草原蛮族全民皆兵，凡能骑马之人，不管男子女子，皆可上战场作战，因此，要说能凑出两万青壮的部族，还真不少。”</p>
“可要说如弥多部这般，能凑出六万武士的部族，算来算去，也就还剩下蒙庭王族察罕儿部，后族多隆多部，以及黑水部，雄鹰部等少数几个部族。”</p>
“但这四大部族，分散在草原各处，鲜少联合起来，且此次草原受旱，真正受到影响的，也就铎弥部全境以及黑水部部分地区，其他部族，没理由这个时候南下......”</p>
林时若有所思，嘴里喃喃念叨着这传说之中的几大部族。</p>
若说草原蒙庭会大举南下，林时定然是不会相信的。</p>
草原蛮族的人口，远远比不上中原的人口。</p>
别看好像草原蛮族很厉害的样子，随随便便都能拉出几十万大军。</p>
但林时很清楚，草原蛮族有几十万大军，那是因为他们的青壮就这么多。</p>
而中原王朝的几十万大军，背后还有几百万户百姓供养。</p>
若中原王朝也像草原蛮族这样全民皆兵，随便拉起一支百万大军，却也不是什么难事。</p>
所以，草原蛮族不可能倾巢而下。</p>
除非他们有把握，南下抢夺到的物资，能远远超过放牧带来的收益。</p>
毕竟，蛮族只是原始，不是傻，不可能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的。</p>
想到此处，林时心中也大概有了一个轮廓。</p>
他沉吟片刻，缓缓出声道：“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铎弥部身后，应该是蒙庭王族的大军，但对方的人数不会太多，顶多四五万人顶天了。”</p>
林时的猜测一出，顾知洲顿时大为震撼。</p>
他结结巴巴问道：“大帅，您这......您您您，您又是咋猜出来的啊？”</p>
“很简单，就是单纯权衡一下利弊而已。”</p>
林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中却是对自己的猜测信了个七七八八。</p>
顾知洲瞪大眼睛，震惊道：“权衡利弊？”</p>
林时微微颔首，淡淡道：“如你所言，此次草原大旱，真正受到影响的，也就是铎弥部与多黑水部的部分地区，这就意味着其他诸如多隆多部，乙陆部等部族，没有南下打秋风的必要。”</p>
顾知洲一脸懵逼：“他们没有下来打秋风的必要，那王族察罕儿部岂不是更没有南下的必要？”</p>
林时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你别忘了，还有外部势力插手呢。”</p>
“大帅的意思是，北魏？”</p>
顾知洲像是摸到了一点线索，但是不多，他有些不确定。</p>
林时也没有卖关子，淡淡道：“北魏会撺掇草原蛮族出兵，这是一定的，但草原各大部族也不是傻子，北魏若不付出足够的好处，以草原蛮族的尿性，定然不会轻易下决定。”</p>
林时道：“碍于草原今年大旱，铎弥部是其中最容易被收买的部族，黑水部影响不大，完全可以观望一下，其次，便是察罕儿部。”</p>
顾知洲不解道：“这也不应该啊，察罕儿部是蒙庭最为强大的部族，也是所有蛮族的王，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收买？”</p>
“这便是问题所在，你也说了，察罕儿部，是蒙庭王族，既然是王族，享受其他部族供养，那其他部族遭遇天灾人祸时，他们自然也要出手庇护其他部族。”</p>
林时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顾知洲顿时大吃一惊。</p>
这么简单的关节，他竟然没有相通？</p>
林时咧嘴一笑，继续问道：“你觉得，察罕儿部是拿出自己的牛羊，帮助铎弥部渡过难关的可能性更大呢，还是出兵帮助铎弥部南下劫掠的可能性更大，或者，你觉得这两个选择，哪个更划算？”</p>
这话一出，顾知洲顿时陷入沉默。</p>
他抬起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林时一眼，然后，朝他伸出了大拇指。</p>
“大帅，你是这个，真的，我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你就像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兵仙，军神，好似所有与战争有关的事情，都瞒不过你。”</p>
林时微微一笑，淡淡道：“有些事情，你不是想不到，你只是忽略了而已，你永远要记住，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你要看战争，就不能只看战争，你还得追根溯源，寻找战争背后的主要原因，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p>
顾知洲心悦诚服，这下，他是真服气了。</p>
这些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真不是一般的难。</p>
他跟着林时一路从汉中打到潼关，自认对战争是什么东西也有所了解。</p>
此次两军对垒，他也亲自指挥麾下的降兵取得过好几次局部战事的胜利。</p>
可如今日林时所说的这些东西，他还真没想到。</p>
或者说不是没想到，而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大河对面的敌军身上，反而忽略了这些敌军身后代表的东西。</p>
他相信，就算林时不说，等到战后，他肯定也能意识到这些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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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战后战事都已经结束，他再做马后炮又有什么意义？</p>
见顾知洲已经反应过来，林时随口道：“对方多出四五万胁从军，咱们人数就成了劣势，再加上我军战马不足，这一战，或许需要好好布置一下，老顾，你再派出几波斥候，绕道潜入铎弥部后方，将敌军的人数与布置都给我摸清楚，这场仗，过年之前，咱们必须打完。”</p>
“过年之前必须打完？”</p>
顾知洲震惊：“这么急吗？”</p>
“战事拖长了，容易影响全局，南疆那些猴子军也在上蹿下跳，不打快一点，不足以震慑宵小。”</p>
顾知洲满目惊骇，但一想到林时的能力，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p>
他表情肃穆，保证道：“大帅放心，下官这便让人去摸透敌军布置，保证不给大帅拖后腿。”</p>
林时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自去。</p>
顾知洲刚刚起身，门外便传来亲卫的禀报声：“报，大帅，于统领已经醒了。”</p>
顾知洲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林时。</p>
“你去做你的事情，于坚那边我去看看！”</p>
林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p>
顾知洲也没拒绝，快步出了房间，去安排斥候打探消息。</p>
林时则来到救助于坚的病房里。</p>
他方才刚刚踏进门槛，床上的于坚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强忍痛楚道：“大帅，咱们都被骗了，铎弥部后面，至少还藏着四五万大军......”</p>
他一下子翻身起来，身上的伤口顿时崩裂，洁白的纱布染成红色，将他染成一个血人。</p>
林时赶紧上前扶他躺下，轻声道：“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别激动。”</p>
于坚一愣，脸上浮现一抹疑惑：“大帅，您知道了？”</p>
林时点点头：“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察罕儿部派出来协助铎弥部劫掠大梁的仆从军，我已命顾知洲派人绕路遣入草原，去打探这支大军的详细情况，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p>
听见林时早已知晓此事，并且已经对此事做出应对，于坚顿时松了口气。</p>
刚看见那支藏在草原上的大军时，他是真的被吓到了。</p>
足足四五万大军的漏洞，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连陛下都得葬送在这边陲之地。</p>
万幸，万幸他在打探消息的时候，选择深入草原，万幸他能活着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p>
看着于坚的样子，林时不由笑着安抚道：“你立下大功，待陛下考察归来，本帅一定给你当面请功。”</p>
于坚面含忧色，闻言，只是微微颔首。</p>
林时也不多言，勉励于坚几句，便转身出了房门。</p>
相比宽慰于坚，重新调整战略战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p>
他来到院子里，对着一直守候在院子里的姜望招招手。</p>
“大帅！”</p>
姜望上前，朝林时拱手。</p>
林时嗯了一声，问道：“段从今日可有消息传来？”</p>
“有！”</p>
姜望说着，开始从怀里掏书信，顺便讲解道：“按照段将军所言，敌军的小股斥候已经完全渗透了河套大部分地区，这些日子，他麾下的人手，至少已经遭遇了不少于三十支蛮族斥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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