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开后先舀了几勺烫鸡毛，再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煮。</p>
正当乔卿卿做着饭呢，院外就响起声儿了。</p>
“乔知青！”</p>
这一嗓门大的，让整个屋的人都听见了。</p>
陆珩抱着孩子去拉开门——自打他回来后，家里的院门就没锁，都是虚掩着的。</p>
但门外的周建民挺礼貌的，没有擅自推门，而是先在外头喊人。</p>
“建民？”陆珩主动打招呼，“有事儿吗？”</p>
周建民神色紧张、语气焦急：“陆哥，赶紧告诉你媳妇儿，今天可不要把饭做太好了！廖队长今天带人来了，这会儿在大队部准备做忆苦思甜饭，说是要让大家吃呢！你家的伙食全村最好，可别在这个节骨眼撞上去！”</p>
陆珩点点头，“好我知道了。”</p>
“那我先走了，还要去通知下一户。”周建民摆摆手，转身跑了。</p>
等陆珩回去将消息一说，陆振风：……</p>
他低头看了看盆里已经被拔光毛的鸡，原本坚定的眼神此刻浮现出一丝茫然：“那这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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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把鸡放到屋里就行了。”施美筠不以为意地道。</p>
陆珩却感觉不妥，眉头皱着：“廖易凡那帮人，跟我们可不对付，爸，还是把鸡藏起来吧，万一他们想寻机挑事儿，也是麻烦一桩。”</p>
陆老爷子一听，点头：“阿珩说的是，听他的。”</p>
忆苦思甜饭，那是要让大家回忆曾经的艰苦岁月才吃的，可这个时候，从他们家里搜出了一只鸡，加上陆家人是被下放的……</p>
那帮红袖套的完全可以借题发挥。</p>
特殊时期，谨慎一些好。</p>
于是陆振风就将鸡藏起来，把鸡毛都打扫干净了。</p>
但，乔卿卿想的却更细致，这段时间经常有人端着饭碗到她家外面蹲着，说是闻着肉香更下饭，如果廖易凡知道这件事，那今天这个日子，就有了由头来她家搜查。</p>
所以，乔卿卿后来又偷偷把陆振风藏起来的鸡，还有打扫出去的鸡毛，全部收进了空间。</p>
家里的粮食、海鲜干货收走了大半，肉和鸡蛋也全部收起来。</p>
只留了一些红薯。</p>
家中的摆设也迅速检查一遍，发现里面都是一些伟人语录和红宝书，没有出格的地方，乔卿卿这才放心地跟随大家去大队部，等着吃忆苦思甜饭。</p>
岂料，乔卿卿一家子刚走出家门不久，迎面就碰上了一队红袖套成员。</p>
一瞬间，陆振风的面色就沉了下去。</p>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低估了红袖套群体对自家的敌意！</p>
而他藏东西的地方，也不一定能瞒得过这帮人的搜查……</p>
就在陆振风心情下沉的时候，红袖套群体中走出一人。</p>
乔卿卿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次打了自己，结果被自己狠揍回来不说，还被迫低头向她道歉的人。</p>
小伙子绷着脸：“乔主任，今天我们过来带领大家吃忆苦思甜饭，结果有乡亲说，乔主任家里天天吃肉，所以我们准备去乔主任家里看看，你们哪儿来这么多肉？”</p>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p>
每家能养的家禽是有限的，肉也得靠票买，乔卿卿家的情况如果真如村民所说，那只有两种可能：乔卿卿家偷偷多养了家禽，或者是去黑市买肉了。</p>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乔卿卿吃一顿狠的教训。</p>
廖易凡的确是公报私仇了，谁让他前几天没能利用乔山，反咬乔卿卿一口？</p>
他思来想去，结果因为听说乔卿卿家吃的好，就只能拿出“忆苦思甜饭”做由头，试图趁此机会挫一挫乔卿卿的威风。</p>
眼见乔卿卿的爱人冷了脸，一副不悦的样子，事先得到廖队长叮嘱的小卫兵，却是暗暗冷笑：“别人都在吃苦，乔知青一家居然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倒是要好好查查，你们家是哪来的资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家是被下放的吧？陆家的财产难道没被查封吗？”</p>
他这一席话，几乎等同于图穷匕见了。</p>
陆珩刚要开口，却见他媳妇儿已经转身。</p>
还淡淡地叫他们跟上：“不是要去我家吗？走吧，别耽误我们去吃忆苦思甜饭。”</p>
……</p>
一进乔卿卿家的院门，小卫兵就指挥着众人四处搜查。</p>
乔卿卿早已把屋里不该有的东西收了，此时她那几个房子，除了主卧有床有桌子有柜子有洗脸架，别的房间都只有一张木床，顶多有一台缝纫机。</p>
鸡的数量，自然也没超过限制。</p>
小卫兵带着人屋里屋外、院前院后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什么把柄，只能不甘心地带人回到院里，直勾勾地盯着乔卿卿。</p>
“乔知青，你家房子修这么大，这分明是享乐主义……”</p>
他没找到茬，不愿意就此离去，只能从鸡蛋里挑骨头。</p>
陆珩沉声道：“我们家房子是多了点，但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木床什么也没有，这算什么享乐主义？”</p>
陆珩的气势毋庸置疑。</p>
他一出声，就让这帮年轻气盛的小卫兵们有了压迫感。</p>
“这个院子，建的这么大，还修了亭子……”</p>
“院子修的大是为了多留几块地种菜，”乔卿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卫兵，“你大概不知道，以前这块是荒地，可自从我出钱租了这块地，不仅给大队增加了一笔收入，而且……我这菜地种出来的菜，还惠及了村里的军属一家，不信的话，同志你可以在村里问问，我是不是经常给石汉青的孙子送菜？”</p>
如果此时站在卫兵面前的不是乔卿卿，而是别人……</p>
如果乔卿卿的丈夫不是军人，并且这个丈夫就在海岛对面……</p>
如果上次付营没带人去革委会给乔卿卿撑腰……</p>
那么，这帮卫兵一定会蛮不讲理地把她带走，或者是开始在她家里打砸东西。</p>
他们也不是第一回干这样的事儿了。</p>
不管对方有没有理，只要他们给对方扣上了反动的帽子，那就是获得了极大的权柄，一般情况下会让对方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p>
毕竟，他们只是一群狐假虎威、扯虎皮做大旗的家伙，他们中的很多人连真正的上意都没有领会到，就随着时代的潮流开始了狂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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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质上，他们还是欺软怕硬的。</p>
所以，此时在陆珩那双锋芒毕露的目光下，他们收起了傲慢。</p>
就算有人想要冲动行事，可脑子里也会很快闪过在革委会被揍的画面。</p>
至于眼前的小卫兵，除此之外还想起了被套麻袋的经历……</p>
之前他们内部就有揣测，套麻袋的人是陆珩，而现在陆珩就站在他们面前，然而本来放过狠话的人，却是没勇气去找陆珩“报仇”。</p>
甚至在陆珩主动朝他们逼近时，一颗心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嗓子眼。</p>
“你、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是军人，就能为所欲为……”</p>
一时间，双方角色调换。</p>
本打算仗势欺人的，却变成了心惊胆战的一方。</p>
陆珩眼中划过一抹反感，语气却很淡：“我想请问，你们搜查结束了吗？既然找不到违反规定的东西，是不是该放我们去大队部了，我们还要去尝尝我爷爷、我父亲，从前打仗时吃过的‘忆苦思甜饭’。”</p>
此话一出，人群的目光不由得射向了那个微微佝偻着背的老爷子，以及抱着一个幼儿的中年男人。</p>
陆老爷子神色慈祥，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可在场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位老爷子曾经无数次浴血沙场。</p>
陆振风倒是颇有威势，那张充满正气的国字脸，那肃穆的神色……若是没有怀中那个小奶娃，他这气势怪唬人的。</p>
乔卿卿撩了撩鬓边的发丝，语气不紧不慢：“各位革委会的同志，我家的房子虽然是建得大了些，但也没并未违法违规，否则当初大队部也不可能将这么大块地租给我，大家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就堵在我家院子不走了吧？”</p>
“不是你们说的，廖主任想让带我们大伙吃忆苦思甜饭吗？再耽误下去，我们可都迟到了。”</p>
……</p>
大队部。</p>
廖易凡有些心不在焉。</p>
他想让乔卿卿吃瘪，可心里又隐隐直觉，乔卿卿不是那么好收拾的。</p>
尤其是乔卿卿的丈夫，这会儿也在家。</p>
一想到这里，廖易凡就忍不住黑脸：谁家当兵的男人是常常住家里的？</p>
乔卿卿虽然没去随军，但是现在那两口子的日子，简直过得比随军还舒服。</p>
也正因这一点，廖易凡心中始终不敢对陆家人“赶尽杀绝”——陆家人的确被下放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除非陆家没了靠山，否则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革委会主任能落井下石的。</p>
遗憾的是，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陆家背后还是有人的。</p>
否则，陆珩这个在役军人，不可能住在家里。</p>
要知道，就算是部队驻地离家近，但部队是有军规的，不可能让人天天回家住！</p>
只有一个解释，陆家背后有人，专门放陆珩在家住，是为了方便陆珩照看自己的家人。</p>
其它什么名目，那都是幌子。</p>
看破这一点，廖易凡对乔卿卿再不满，也不得不谨慎行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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