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春季刚开学，沈椒带着宋宁来到海市。</p>

沈椒如今真是得意了，少了几分惆怅和担忧，屋里整天都能听到她大嗓门说笑的声音。</p>

宋宁长高了许多，小女童漂亮精致，家属院的孩子一开始看不上外地来的小朋友，但很快就被她出色的容貌和霸气的拳头征服了。</p>

家属院的人都说，宋青华是个好男人，发达了也没有舍弃糟糠妻。对沈椒的态度称不上热络，但至少客气。</p>

完全忘记他们当初是怎么劝宋青华再找个女人结婚的。</p>

姜晓穗近日有些烦恼，一家八口人挤在三室里，小小的屋子拥挤得不行。</p>

作为借住人员，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尽管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都待他们很和气，她还是想尽快找个房子搬走。</p>

可是跑了几趟淡水路和文化馆，都没遇上好房子。</p>

要么和周瑞华的宿舍一样，小小的筒子楼里的一间，只有12平方，要塞下全部家当。要么地方太远，得过江，上下班先坐轮渡再坐公交，到单位直接吃午饭。</p>

姜晓穗很惆怅，盼着海市能早点推出商品房。</p>

但历史的脚步不以个人的意志而改变，她除了忍耐和等待，暂时别无他法。</p>

2月下旬，边境发生冲突，形势忽然紧张起来。</p>

电视、报纸上每天都在说打仗的事，很多退伍转岗人员被召回部队，赶赴边境作战。</p>

姜晓穗突然很紧张。</p>

周瑞华是军校毕业，按道理，组织需要，他得即刻回去。他自己显然也做好了准备，打了无数电话，安排以后的事，并且开始用一种不舍和决然的眼神看着她和孩子。</p>

宋越文等人看在眼里，家中气氛忽然小心翼翼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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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晓穗差点被这种气氛压垮，作为妻子，她自然不愿意丈夫上前线。可作为祖国儿女，她不可能对周瑞华说一个“不”字。</p>

只得每日都强挤出笑来，应对周瑞华和家里人。</p>

这天上完课，朱嘉兴要去找唐教授，与她同行。行到半路，他突然问：“这两天上课，你一直愁眉紧锁，是在担心你丈夫上前线吗？”</p>

姜晓穗一愣：“你是头一个敢问出口的。”</p>

朱嘉兴抿唇：“宋教授他们怕你难过，不敢直说。其实，咱们现在的情况比二三十年前好太多，这一仗肯定会赢，你不用太担心。”</p>

“会赢是一定的事，但战争里有牺牲，也是一定的事。”姜晓穗拧眉，眼中露出一种几近惨痛的神色，“只要想到有那么多人会死在边境，有无数家庭会失去他们的丈夫、儿子、兄弟，我都不敢闭眼。”</p>

而那些死去的人里，甚至可能有一个叫周瑞华的男人。</p>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心悸。</p>

朱嘉兴见她脸色发白，忍不住道：“你不是软弱的人，一定可以振作起来。”</p>

姜晓穗自嘲地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这种自信。”</p>

哪怕她可以承受剜心的痛，她的孩子怎么办，未满周岁就要失去父亲，最疼爱她的父亲……</p>

朱嘉兴错愕不已，像是头一天认识她，完全没想过她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p>

每天都有召回的名单出来，姜晓穗像一只被锁在蒸笼的大闸蟹，只差一把火，就能安分得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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