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卢枫和宁苏开口,管家已经把准备好的供词还有相应证据一一列出来,由衙役呈交到卢枫跟前,卢枫抬眸轻扫了他一眼,心中明白这是有备而来,可还是难免心中震动。</p>
随手打开扫了一眼,跟自己所料一般,证据确凿,若是按照审案定罪流程,已经无需再深究。</p>
可根据他的直觉,和多年断案判案经验,却也明白,他是替人顶罪。</p>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老管家已经高呼一声,“杀人偿命,虽然我不悔,可也明白这个道理,连累老爷和少爷身陷牢狱,是我愧对宁家,今日在这这大堂上,老朽便以死谢罪。”</p>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已经一头撞在石柱子上,血溅三尺,撞柱而亡。</p>
现场片刻的寂静,随之是宁苏压抑的低呼,“刘叔,刘叔…”</p>
几次欲挣脱镣铐冲过去,却因为太过激动,而跌倒在地,被镣铐束缚的双手不停的捶打地面,压抑的嘶吼从胸腔和喉咙里迸发而出。</p>
卢枫微微撑着桌案起身,就看到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年迈老人,也是瞳孔巨震,握着惊堂木的手微微用力,才没有暴露情绪。</p>
许久,他才怔愣重新坐回椅子里,灰白的脸色布满了纠结。</p>
一边是公义法度,一边是人情世故,他很是为难。</p>
若是继续深究,未必不会寻到新的线索,给宁荣定罪。</p>
可如今老管家死在跟前,而宁荣所为也并非全无情理可寻,何况,他对宁苏终究是有些情义,来之前,皇后殷殷关切,陛下对宁苏也很是看重。</p>
沉默良久,卢枫才终于下了决定。</p>
宁家。</p>
宁荣从被无罪开释,到回到宁家,整个人都是懵的,当看到宁府门前挂满的白绫和白灯笼,心里更是恍惚又心痛。</p>
刚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眼圈泛红的下人,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心里一记咯噔,整个人都呆愣住,然后随手抓住一个负责洒扫的下人,急迫又害怕未出口,“老爷,人呢?!”</p>
“老爷在灵堂。”</p>
那人声音染着一丝哭腔,更加印证了宁荣心里的猜测,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堪堪扶住一旁的树才勉强站稳,整个人却像是被瞬间抽走了什么,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耗尽所有心力。</p>
从前院到灵堂,原本不过一刻钟,可他却用了足足半个时辰。</p>
直到站在灵堂,看着空荡荡的灵堂,才恍惚找回一些思绪,环顾四周,才惊诧回神,赶忙随手拦住一个下人,焦急询问,“老爷,老爷的棺椁?”</p>
那人似乎有些没明白过来,可还是指了指另外的一处院落,“老爷在那里。”</p>
宁荣来不及思索更多,只觉得一股悲痛充斥在心间,让他原本麻木的心瞬间刺痛不已,更来不及仔细思忖,若真是宁苏,为何宁苏的棺椁为何会停靠在那处院落,可还是疾步而去。</p>
而宁苏已经跟刘家人商议完丧仪的所有细节。</p>
刘家世代都在宁家为奴为婢,得主家赏识恩赏不弃,已经脱离贱籍,后嗣子孙还能入学堂读书识字。</p>
如今宁家第三代,有秀才两名,其中一人还有望继续科举,而另外一名已经在书院做了夫子,另外其他人也都在宁家铺子里庄子上做着还算体面的活计。</p>
刘家上下一直都感念宁家。</p>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可刘叔之前也不是没有过铺垫,因而,刘家人心里虽然悲痛,也清楚刘叔此举,会给家里人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p>
十条人命,不是死一人能抵罪的,刘家上下都会受牵累。</p>
轻则数代无缘科举,重则举家流放。</p>
可刘家上下,却没有一人心有怨怼。</p>
思及此,宁苏心里更不是滋味。</p>
他承认自己自私了,作为一个父亲,他看不得自己的儿子成为阶下囚。</p>
所以即便心里再不是滋味,再愧疚,也不发一言,只任由身边人跟刘家人沟通所有的细节。</p>
可是越是如此,心里越是愧疚难当。</p>
直到一声父亲打破沉寂,他闻声回头,就看到身形疲惫双眸猩红的宁荣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p>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吃惊和心痛。</p>
宁荣怔愣站在院门口,看着一身白衣装扮的宁苏,还有其余披麻戴孝的人儿,许久,才找回一点思绪,目光从刘家人身上,挪到停放地棺椁上,许久,怔愣开口,“这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