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博神色有些恍惚，唇瓣还在颤抖着。</p>

背脊僵硬得厉害。</p>

喉咙间莫名有些干涩。</p>

“姜院士……”符博张了张口，一出声才发现嗓音都打着颤。</p>

姜喃是国家院士。</p>

而他当着姜喃的面，当着其他几位国家院士的面，吐槽姜喃是学术垃圾。</p>

他举报一位国家院士是学术垃圾。</p>

他简直是疯了！</p>

姜喃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站在周院士的身后，肤色很白，眉宇清亮，五官精致得像是精修过后的手绘。</p>

从头到尾，表情都是淡淡的。</p>

直到现在，少女才倏然开了口，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气，“既然你觉得我没资格点评，那我就不点评了。”</p>

“符博面试结束。”</p>

符博愣愣怔怔地抬了一下眼。</p>

那张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可怜无助的神色。</p>

他的额头冷汗涔涔，张口的时候，声音轻极了。</p>

战战兢兢地。</p>

“姜院士，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麻烦您对我的论文批评指正。”</p>

小心翼翼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p>

心里慌得不行。</p>

在场的都是院士，他若是被姜喃钉死，那他在其他院士心目中的形象也要大打折扣，以后在学术圈也要寸步难行了。</p>

“抱歉，今天我只对两种人有耐心。”姜喃倏然出声，精致的眉眼间又冷又燥，“一是我实验室的研究员，二是其他对学术具有探索精神的堂堂正正的人。”</p>

姜喃捏了捏眉心，看着符博的时候，目光情不自禁地凝了凝，声音平淡如水，听在耳朵里却又重若千钧，“请问你属于哪一种？”</p>

符博看着姜喃，欲言又止。</p>

他恶意诋毁国家院士，在姜喃的心目中，他必然算不上一个堂堂正正的学者。</p>

而姜喃的实验室？</p>

姜喃也有自己的实验室？</p>

符博感觉自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似乎是忽略了什么。</p>

符博扯了扯脑海中的思绪，实在是没理清。</p>

半晌直接鞠了一躬，嗓音颤抖着，低头就开始再次道歉：“姜院士，我今天言语里是对您有不恭敬，但是不知者无罪，还请您原谅我。”</p>

姜喃没吭声，就这么看着他。</p>

符博被看得脊背发凉，捏紧了手指，求助似的看向了周院士。</p>

毕竟他怎么说也是过来面试周院士的实验室的研究员的。</p>

能一路走到现在很是艰辛。</p>

就此放弃，他实在是不甘心。</p>

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也难以想象他若是失败，从训练营出去之后，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p>

人往高处站的时候，步步艰辛。</p>

从高处跌落的时候，只要一瞬间。</p>

符博手抖了抖，掌心全是虚汗。</p>

事到如今，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下，</p>

“周院士，是我有眼无珠。您是科学计算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主任，可否麻烦您批评指教。若有不足之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完善，提高自己的学术能力。”</p>

他对自己发表的这篇顶刊很有信心。</p>

这篇论文的影响因子也达到了8。</p>

姜喃是国家院士没错，但是手也没有办法伸得太长。</p>

只要周院士看好他，认可他，那么姜喃就算是再怎么否定他，也没有什么办法。</p>

周院士面无表情地听完，扫了一眼符博，又轻笑一声。</p>

想从桌子上捞一把符博给的废纸，砸在符博的脸上。</p>

待没捞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已经把这沓废纸砸在符博的身上了。</p>

既然如此……</p>

周院士果断把吴院士面前的废纸捞过来，砸在符博的脸上。</p>

吴院士：“……”</p>

吴院士瞥了周院士一眼，十分无语，“你这个粗人。”</p>

周院士气呼呼的，“怎么？”</p>

吴院士竖起了大拇指，“砸得好。”</p>

符博还在满心期待着周院士能够帮他说几句话，没想到周院士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动手。</p>

符博感觉自己本来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更为懵逼了。</p>

符博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周院士……”</p>

周院士叹了一口气，眸光有些犀利地抬起来。</p>

想他这一生，做了很多的贡献。</p>

再多一个教育傻子的贡献，也未尝不可。</p>

想到此，周院士嗓音淡漠地开口：“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恶人，没想到你还是个瞎子。”</p>

周院士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神色淡淡的，</p>

“你面试的科学计算国家重点实验室，不是我的实验室，而是姜喃，姜丫头的实验室。”</p>

周院士的话轻飘飘的，却让符博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p>

他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了。</p>

浑身的血液像是直接凝固起来。</p>

“我……”符博唇色惨白。</p>

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姜喃刚刚说的“我实验室”是什么意思。</p>

符博一直以为姜喃是不小心说错了，或者是吹嘘自己有实验室，是一位多么成功的国家院士。</p>

没想到，今天这场面试的主场人是姜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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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计算国家重点实验室，是姜喃的实验室。</p>

原来……他一上来就得罪实验室主任，却还沾沾自喜。</p>

“周院士，抱歉。”符博一下子就急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姜院士，是我口无遮拦，是我有眼无珠。”</p>

姜喃拍了拍膝盖，慢悠悠地站起身，眉眼稍微低着，看着符博。</p>

“你说得没错，没有论文在实验室确确实实无法立足。”</p>

“但是实验室需要的，绝对不是站在井底沾沾自喜的井底蛙。”</p>

“一篇小小的顶刊，也敢在我面前显摆？”</p>

“你想让我点评？”</p>

“可以。”</p>

“一个真正的静态的封闭空间几何体，是一个有限却没有边界的三维球体。”</p>

“因为你能力问题，没有办法用三维方法进行探究，转而求其次，选择二维层流稳态数值。论文是发了，但是真实的应用价值为零。”</p>

“你在方程中引入了哈勃常数，考虑到封闭空间的膨胀性。”</p>

“实际上，你漏了一点。你考虑了空间，但是却忘记了时间。”</p>

“膨胀还是收缩，是否均匀还是加速减速，完全没有设想。”</p>

……</p>

姜喃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气场也越来越压人。</p>

眸底隐约有冷燥浮现出来。</p>

周院士、吴院士等人连连点头。</p>

只有，符博机械地盯着姜喃，看着听着姜喃的嘴巴里不断地吐出一堆的专业术语来。</p>

符博一开始还能够勉强跟上姜喃的速度，可是越往后，越来越跟不上。</p>

这篇论文是他引以为豪的论文，里面的内容他翻来覆去改了很多遍。</p>

几乎是烂熟于心。</p>

姜喃说的，确确实实都是他论文中没有考虑周全的地方。</p>

他的心彻底麻了。</p>

后槽牙死死地咬着，他整个人摇摇欲坠。</p>

几分钟后，姜喃的话音倏然顿住，嘴角勾起，“就这些吧，够你思考了。”</p>

众人：“……”</p>

光姜喃说的这几点，就够符博思考大半辈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