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救了我。”相柳的声音有些哽咽。</p>

当年在鬼方氏，他追溯的记忆就到北海之前为止，因为他只是想见见当年的天生神兽。</p>

这段记忆，一直封存在他的潜意识里，却因为太过年幼，根本想不起来。</p>

到如今才真相大白。</p>

亲身体会过，才会明白当年女凰牺牲一切的意义。</p>

意映也流下了一滴眼泪，喃喃着：“能让你少痛一点，我当年也算没有白痛……”</p>

在相柳的识海中，意映只能看到当年相柳的记忆，却看不到旁观的他，但相柳可以控制自己跳脱出来看到她。</p>

见她还在惦记自己痛不痛，相柳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痛了起来。</p>

他拂去她的泪，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欠你一条命。”</p>

意映却叹了口气：“如你所说，这世上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欠我的。”</p>

相柳说：“嗯，我们都欠你一命。”</p>

意映想了想，说：“你已经赢了那些毒物，若没有那场雨，你可能会再痛一阵，但以你的心志未必不能捱过去。”</p>

“其他人却必死无疑。”</p>

“即便要还，我也该找他们讨还，而不是你。”意映目光平静。</p>

“你找谁讨回来都是应该的。”</p>

“谁敢拦你，我第一个不依。”相柳语气冷冽，眼中也闪过寒芒。</p>

意映又想了想，笑道：“不过，你的命确实是我的。所以，我不许你给任何人。”</p>

“嗯。”相柳郑重点头，他的命早就是她的了。</p>

眼前的记忆又是漫长的死寂。</p>

伤口痊愈之后，小相柳的九个脑袋终于放松了警惕，陷入了沉睡。</p>

就这样睡睡醒醒过了不知多久，意映都开始替他觉得无聊了，他的九个脑袋却仍然长得挺好。</p>

得亏了这孩子脑袋多，打小就学会了自我开解，自娱自乐，要不然非得被这漫长的蛋中岁月养自闭了。</p>

终于，在一次翻滚打闹时，蛋壳碎了。</p>

小小的相柳慌了一下。</p>

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以为这个蛋就是全部世界，蛋壳碎裂的那一刻，他以为天塌了。</p>

他九个脑袋都警惕地围在一起，龇牙咧嘴地打算和这片天大干一场，谁知等他冲上去，发现天外有天。</p>

外面的惊涛骇浪把他惊呆了，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动静，觉得自己要被震聋了，磅礴的力量席卷得他睁不开眼睛。</p>

他就在这场风浪的中心，根本不知道这场风浪是他带来的。</p>

脑袋们立刻摆出防御的姿态，将自己一个护着一个缠成一团，对着外面严阵以待。</p>

风浪平息后，有一个脑袋胆子最大，懵懵懂懂地顶着蛋壳率先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一群海鲜在气愤地冲着他咬。</p>

他很生气，也很害怕，他把九个脑袋都放了出来冲着他们咬回去。</p>

待打跑了所有人，相柳也终于睁开了全部的眼睛，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幽蓝深邃的海底世界。</p>

——过分清楚了一点。</p>

九个脑袋此刻正四下转动着，各自睁开了眼睛。</p>

有的脑袋高高昂起，恨不得直接钻到海面上看一看，有的脑袋好奇地钻进海底下的泥土里，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还有的脑袋直接钻进了别人家的贝壳里。</p>

“……”</p>

意映忙不迭想捂上他的眼睛，发现没有用，又对相柳说：“非礼勿视，小孩子不要乱看！”</p>

乱看的脑袋差点被贝壳夹住，老实了。</p>

但有的脑袋已经一股脑地追着看起来很好吃的鱼群往前游了，有的则看中了屁股后面一株挺好看的海底植株，还有的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p>

于是，他便同时拥有了四面八方高低远近各不相同的视角和感知，脑海中骤然涌入了成千上万的信息量。</p>

冲击得他头好痛。</p>

身子也被四下乱窜的脑袋们扯得好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