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你找我？”</p>
柱子晚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匆匆赶到苏雪家。</p>
“吃饭了没？吃点桃酥垫吧垫吧。”</p>
苏雪看他满头大汗，衣服还带着泥土，就知道柱子放了工直接来的。</p>
“谢谢婶子。我不饿，留给大娃他们吃。”</p>
柱子客气地说道。</p>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听明白我的话。”</p>
他怕耽误婶子的事，囫囵吞枣地接过几块桃酥吃。</p>
也就是在婶子这里才吃得到这么好吃的东西。</p>
搁平常，他也舍不得钱买，能吃饱饭就满足了。</p>
“小兰去上学，家里还顾得上来吗？”</p>
柱子咽下口中的桃酥，抹抹嘴，答道：</p>
“顾得上来，跟之前没啥大的区别，地里的活儿有我。”</p>
兄妹俩都没成年，罐头厂招工也招不进去。</p>
先前一些收果子的活儿也让柱子去了，多少能挣点。</p>
这也是学校建好之后柱子让他妹妹小兰去读书的底气。</p>
“我记得你识字，而且字写得不错。”</p>
“以前爹娘在的时候，读过两年书，平时闲的时候在地上练练字，还算工整。”</p>
“你想过把小兰送去读书，有没有想过自己继续读书？</p>
嗯，钱我借给你。”</p>
柱子呼吸一滞，攥紧衣服的手随后又一送，说道：</p>
“谢谢婶子的好意。</p>
小兰去读就行了，回来再教我。</p>
我都快成年了，去教室里显得突兀。”</p>
婶子已经帮他们兄妹俩很多了，不可能事事都依靠婶子。</p>
他这辈子就是个泥腿子，小兰能读书，将来嫁个好婆家也算完成爹娘的嘱托。</p>
“柱子，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可能。</p>
不管你上不上学，都希望你能坚持学习。</p>
一辈子困在土地上，重复现在的日子到老，你真的甘心吗？</p>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知识是你了解世界的途径。</p>
就算当农民也要当一个让粮食增产的农民吧。”</p>
他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送小兰去读书。</p>
远的不说，眼前的婶子为什么跟其他人不同，就是因为婶子有知识有文化。</p>
村里人之所以把孩子们送去学校念书，不就是想家里再出一个“苏雪”么？</p>
其中最明显的当属罐头厂的工人，家里只要符合年纪的娃，男女都送。</p>
有文化可以坐办公室拿钱多，没文化只能干普工。</p>
现在罐头厂里婶子们卷的很，个个为了升职加薪，干活都不忘学习。</p>
苏雪知道柱子的顾忌，她只是提议，愿不愿意看他本人。</p>
“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份活儿看你愿不愿意接？”</p>
“婶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想办法解决。”</p>
只要是婶子的要求，柱子没有拒绝的。</p>
“我要你抄书，要求字迹工整，而且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p>
抄一份，给你八毛钱，纸笔我提供。”</p>
柱子被突如其来的大饼砸中，头有点冒晕。</p>
一份八毛钱，抄十份就有八块钱，一百份就有八十块钱。</p>
“婶子我愿意！”</p>
苏雪见他笑成这傻样，不怕被她卖了吗？</p>
“你不问我抄什么书也敢随便答应？”</p>
“只要婶子要，我就愿意干。”</p>
瞧瞧，多忠心，苏雪会提出送他去读书，就是打着培养一个忠心可靠的人为她办事。</p>
她不是圣母，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她的选择都是带有目的性的。</p>
“这些是你要抄写的资料，记住，绝对不能泄露出去。”</p>
距离高考还有五个多月，这些资料是苏雪日积月累整理好的考试宝典。</p>
文革后首届高考时间仓促，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让考生复习。</p>
届时她的宝典绝对抢手。</p>
之所以没去复印，一是还没到时间，二是怕泄露。</p>
反正时间还长，给柱子赚赚外快也还行。</p>
柱子看了一下，每本薄薄的，也就十几二十张纸，其中数学多是公式，还能省时。</p>
自己一天怎么着也能抄几本。</p>
要是不干活，全天在家抄，少说也能十几本。</p>
越算眼睛越亮，要是抄完，他手头有足够钱读书。</p>
到时候他申请读高年级，起码搞个小学毕业证。</p>
“婶子放心，绝对不会泄露，也肯定字迹工整。</p>
谢谢婶子的照顾。”</p>
婶子的大恩大德，他这辈子都无法回报。</p>
唯有尽力做好婶子安排的每件事。</p>
用布包好纸张跟材料，柱子还搂些草盖在上面再回去。</p>
“姐，你找柱子干啥事？”</p>
苏醒发现他姐最近行为怪异，在厂里看书，在家里也看书，看的还是高中课本。</p>
“让你开始好好复习，你看了没？”</p>
他姐都疯魔了，难道大娃二娃上学后，也激起了她的求学欲？</p>
“姐，高考都停了多少年了，我现在看书也没用啊。</p>
难不成你有门路推荐我上工农兵大学？”</p>
好不容易从学校毕业，看书是不可能再看的了。</p>
“爱看不看，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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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有劣根性，越是逼他越是反抗，越是不搭理他越是上心。</p>
苏醒见他姐不管他，心里有点不得劲儿。</p>
盲猜他姐是不是听到啥消息？</p>
机会是啥？</p>
想不明白，心里还在纠结。</p>
他姐突然这么好学，他不学会不会跟不上他姐的脚步。</p>
本来就比他厉害了，要是更进一步，岂不是被她甩下来？</p>
他姐也真是，就不能管管他吗？</p>
小时候他不写字，她都能拿小棍子追他满村跑。</p>
苏醒之所以这么听苏雪的话，完全是小时候被揍多了变老实的。</p>
从他出生后到读书，苏醒大部分时间都是苏雪这个姐姐带大的。</p>
毫不夸张地说，姐姐的威严甚至一度超过苏老娘。</p>
惹了老娘可能只是被揍一顿，惹了他姐，他姐会选择他最讨厌的事让他做。</p>
“姐，你究竟收到啥风？透露一点给弟弟呗。”</p>
苏醒不死心地追问。</p>
“没啥风，别乱猜。</p>
苏醒，国情是这么个国情，不用我说你也能体会到。</p>
但是，你觉得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p>
国家的发展需要什么？</p>
自己好好想清楚。”</p>
想不清楚也没关系，明天苏老娘会来照顾外孙，有的是人盯着。</p>
次日，苏醒拿着语文课本在办公室发呆。</p>
白雨晴敲门进来他都没听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