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拗的很。</p>

总觉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p>

铁匠无父无母，跟孙秀娥的亲事也是他认的一个干娘给办的。</p>

那会儿孙秀娥丢的时候，干娘已是快燃尽的蜡，每回铁匠闷头儿去看她，她都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劝他，说放下秀娥吧，甭想了，回不来了。</p>

村长也去镇上报案了。</p>

可这种案子能有几个破的了的... ...</p>

后头的话干娘怕铁匠接受不了也没敢说。</p>

她是见过的，从那帮贩子手里被救出来的、或是逃出来的娘们儿都得成个啥样子。</p>

她只希望铁匠能趁早撂下死等孙秀娥的念头，再相个别的姑娘。</p>

她想在走之前看铁匠真正成了家，能有个娃最好。</p>

可这干娘终究还是没等到。</p>

她没等到铁匠想通，铁匠却在干娘走后的三个多月等到了被军人同志们送回来的孙秀娥。</p>

当时，军人同志们刻意低调办事。</p>

且在将这些妇女同志们送回家之前，还找队里的女军医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一对一开导、关怀工作。</p>

为的就是让她们一定要想开，一定要珍惜生命。</p>

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p>

孙秀娥没有跟自己过不去。</p>

她虽然觉得剜心一般的疼，每天半夜都会翻心、恶心，吐上好几回，可她总是难忘铁匠那双漆黑的眼。</p>

他稀罕她，跟她一样都是苦命又老实的人，无父无母。</p>

他的干娘也活不了多久了，孙秀娥觉得就是爬也得爬回去。</p>

他俩是两口子，要拴在一块儿，是彼此的依靠。</p>

于是孙秀娥就怀着沉重又庆幸的心情，报上了小山村的名字。</p>

再后来，那一天的太阳落山后，军人同志们便无比低调地将孙秀娥送回了家。</p>

孙秀娥在回去之前就有所准备，她知道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铁匠都要缓上老长时间。</p>

所以在看到枯瘦又疲惫不堪的她时，铁匠耷拉着脑瓜颤栗的身躯和死一般的沉寂，她也是提前预料到的。</p>

孙秀娥啥也没说，只默默地卷着自己的枕头被褥去了柴房睡觉。</p>

这一睡，就是一个月。</p>

后来的某一天，铁匠终于勉强想开了。</p>

他在她垂着眼，安静又乖顺地收拾土炕的时候，反手关上门，抱着她就上了炕。</p>

他勒的她浑身都疼，她却在疼痛中笑着落泪，抱紧他反而自己道歉，“我对不住你... ...”</p>

孙秀娥说：“都是因为我太傻。”</p>

迟铁言至此处，终于再也遭不住，</p>

顶着已然被泪水糊满的刚毅脸颊深深埋进姚海棠温软的颈窝儿，</p>

他嗓子如同被重新劈开了，泣血一般呢喃：“这些... ...都是她在遗书里写到的。”</p>

“我不知道她是花了多长时间，才能把这些东西全写出来。”</p>

“后来，我又用了好些年，才终于把信全都看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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