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铁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p>
他停下三轮儿,站在车棚往上瞅了一眼。</p>
从厨房的方向,就能看出客厅的灯灭了。</p>
他便知道是散场儿了,娃们都走了。</p>
他提溜儿着钥匙上楼,开门进屋儿,反手将门锁了两道。</p>
怎料这一回身儿,却嗅到一股很熟悉的味儿。</p>
是姚老板秘制的蒜蓉生蚝。</p>
迟铁微微怔愣,随后哑嗓笑着走到沙发,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撂,“咋,真要给自个儿补补。”</p>
“啊。”姚海棠盘着腿儿坐在沙发上,面前是老大一碟子蒜蓉生蚝。</p>
手边儿还有两听啤酒。</p>
她捏起一个生蚝嘬嘴里,“我刚才没喝,”</p>
“我就喝俩。”</p>
“明儿就得开门做生意了,我得早点儿起去店里先盘盘账。”</p>
“完事儿学摸学摸打家具的去。”</p>
“嗯。”迟铁冷然回应一声,侧身直勾地瞅着她。</p>
足半晌后才道:“喝点儿酒好跟我讲故事是么。”</p>
“啊。”姚海棠点点头,毫不犹豫道:“不喝点儿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p>
迟铁:“从哪儿说不一样,不都是你的事儿么。”</p>
姚海棠一口酒刚灌下,气儿顶得打了个嗝儿。</p>
再看向他时,浓艳双眸却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不怕我?”</p>
“万许我要是个鬼儿啥的呢... ...”</p>
这话倒也不算扒瞎。</p>
她死了一次,又活了。</p>
可不就是做过一回鬼了。</p>
迟铁顿时哑然失笑,嗓子眼儿里的破碎气音粗粗喇喇的,伸手抹掉她唇边的啤酒沫儿。</p>
他粗糙指腹贼烫乎,语气却认真到近乎冷肃,“鬼儿不就是死过的人么。”</p>
“我打从前就跟你说过,我都死了好多回了。”</p>
“海棠,我碰见你以后才感觉自己是真正活过来了。”</p>
“我也不是唬你,你要是哪天让我再跟你一块儿死一回也成。只要咱俩在一块儿就成。”</p>
“你忘了?我已经全都给你了,反正搁我心里... ...我这条命现在就是你的。”</p>
他深深凝视她,字字更沙更哑。</p>
姚海棠张张嘴,下句话还没接上,咸涩的泪便顺着眼窝儿开始往外淌。</p>
她有些忙乱地随手撂下易拉罐儿,整个人缩成更小的一团,盘着腿儿往前挪屁股要往他怀里钻。</p>
迟铁粗悍又温柔地张开坚实臂膀,将她牢牢裹在其中,“知道,知道。”</p>
她啥都没说,这回哭也没出声儿。</p>
他却像啥都听到了似的,俯低头颅去亲她的发顶,“你不踏实了,我知道。”</p>
“你想起这码事儿就会觉得... ...你是个跟我们没关系的人。”</p>
“但我说真的海棠,我觉得这真叫命,真叫注定。”</p>
迟铁眼尾也逐渐烧得血红,他更深地俯身,干燥火热的薄唇去亲她的眉心、额角,“甭跟我提啥迷不迷信。”</p>
“我总感觉世界太大,我太小。”</p>
“我对好多说不清的东西,从来都不敢说存不存在。”</p>
“这不就是么,你不就是存在的么,你现在还叫我搂着呢。”</p>
她鼻音很闷很黏,沁凉的小手儿死死地攥住他背心儿领口,把那里的布料都揪成一团。</p>
迟铁将她双手握住移开,往自己脖颈上带。</p>
叫她细白的手臂顺着他的颈绕上、搂住,叫她更紧地跟他贴在一块儿。</p>
身体密不可分,胸膛里的震颤着的心脏也牢牢的、死死的黏在一起。</p>
他垂着坚硬乌睫,看她散乱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猩红小痣。</p>
眸色浓到发黑,声音也愈发沉,“甭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