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进去洗澡之前相比，出来以后的姚海棠显得异常沉默。</p>

她用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头发，动作不怎么连贯，每擦两下儿都会短暂停滞。</p>

迟铁一直没挪地儿，就坐沙发上等着，听到动静抬眸睨了一眼。</p>

“过来我给你擦。”</p>

他哑嗓叫她。</p>

姚海棠撩起仍挂着水汽的睫瞅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乖乖走过去，背对着迟铁一坐。</p>

痛快又利落地把毛巾递给他。</p>

“... ...”迟铁身躯一僵，稍微顿了片刻才把毛巾接过来。</p>

心里却控制不住地直发毛。</p>

外面是倾盆大雨，屋内的寂静让他觉得愈发煎熬。</p>

他抿紧唇，动作不算斯文力道却放得很轻，顺着她乌黑的发根到滴答着水珠的发尾，动作终于蓦地停下——</p>

“啥事儿。”</p>

“... ...”</p>

姚海棠纤细精致的脊背几不可查地颤抖，只好深深埋下头。</p>

尽力绷着声线，让自己听起来能冷淡一点。</p>

“没啥事儿啊。”</p>

“... ...”身后的呼吸声隐约变得粗沉，他满怀笃定地道：“甭蒙我。”</p>

“你有事儿。”</p>

姚海棠又压了压嘴角：“这话咋说的？”</p>

迟铁毫不犹豫：“你没跟我贫。”</p>

姚海棠：“... ...哦。”</p>

她轻飘飘地道：“没有啊，我刚才就是反省了一下儿。... ...你不总说甭贫甭贫的么，我就想可能我是有点儿把你逼得太紧了吧。”</p>

“哎，怪不得都说水能洗涤污秽呢。”</p>

“赶明儿我真得勤洗澡，把我脑子里那些脏脏色色的东西都——”</p>

她剩下的几个字还未说出口，手就被他一把攥住。</p>

力道有些重，像是失了分寸。</p>

须臾间，夜空骤然被一道银色闪电劈开。</p>

轰隆隆的雷声中，暴雨下的更加狂躁。</p>

她只被他扽了一只手，却被拽得半拉身子都侧过去。</p>

姚海棠终是压不住嘴角，弯起眼眸笑如惑人小狐，“你看你，说话就说话。”</p>

“给我摸大铁丨棍干啥。”</p>

“... ...”迟铁也是脑子一热，后知后觉过来自己到底是做了啥只觉得浑身滚烫如岩浆。</p>

他狭长的眼尾烧得猩红，眸底暗色浓得发黑。</p>

但仍然顶着羞耻、以及内心深处还未能完全释怀的罪恶感，嘶哑着嗓子说：“我对你的‘脏’心思不比你少。”</p>

“姚海棠。”</p>

“只能比你的多。”</p>

“多多少？”姚海棠知道他急了，但仍悠然慵懒地吊了吊眉梢儿，“我咋没看出来比我多？”</p>

“... ...你不是摸着了么。”迟铁难耐地闭上眼。</p>

“摸的不透彻。”姚海棠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不行啊铁哥，你瞅我就逗逗你给你吓——”</p>

“甭贫，姚海棠。”他蓦然打断她，坚硬乌黑的睫颤了两颤。</p>

“你看你，又说甭贫。”她啧了一声。</p>

迟铁终于咬着后槽牙，额间渗出汗水，“我说瞎话儿的。”</p>

“从前的都是在说瞎话儿。”</p>

“只有刚才说的是真的。”</p>

他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p>

对于爱，他从来都不能像别人一样轻松幸福、又毫无顾虑地承担。</p>

一个不懂得被爱、不敢被爱的人又咋能懂如何表达爱。</p>

他不懂。</p>

他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像姚海棠一样，勇敢坦诚、又赤裸地去表达爱。</p>

可他刚才真的怕了，怕到想逼着自己把心里咋想的一字儿不落地讲给她听。</p>

“姚海棠，再别这么跟我贫了，成么。”</p>

“我不怕你笑话，是真遭不住。”</p>

他终于掀开眼帘，眸底却早已血丝密布。</p>

“你知道你一个连骂街都能带着笑模样儿的人，对我顶着张啥表情都没有的脸多吓人么，姚海棠。”</p>

姚海棠被他的冷肃惊住了。</p>

她的手甚至还放在那个搏动着的、仿若带着生命般的滚烫之地。</p>

面上的调笑却恍然消散。</p>

但只是片刻，她便又笑了。</p>

笑得特无奈，还特宠。</p>

她说：“先把我撒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