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眸光微動了動，忍不住彎了唇。
她敲字過去：【醋王】
*
論壇的事對林窈來說，就像是一條插曲。
但在另外一邊，學生會會長辦公室裏。
季子墨推門進來，“剛才論壇那邊回話說，不是他們接到通知删除的，帖子突然就沒了。”
辦公桌後，賀厭從電腦前擡起眸，細碎黑發擋住了眉，桃花眼似笑非笑：“果然是他。”
季子墨不明所以：“誰？”
賀厭勾唇：“保密。”
季子墨：“……”
他這師弟，學校師生大多都被賀厭那高人一等的出身和看似溫和多情的性情騙了。
也就他知道，他師弟這人深藏不露，有時候其實挺涼薄冷漠的，而且一肚子壞水。
“怎麽了？又發現什麽好玩的事，也跟師兄說說呗。”
季子墨湊過去，看了看電腦上定格的畫面。
那是賀厭剛才從後臺下載下的視頻原件，屏幕正放大在女孩墊腳吻上男生的那一幀。
他八卦問：“視頻裏這個女生真是外語系的潘慧啊？我記得她開學的時候就追過你一陣，你沒回應人家才打了退堂鼓，但聽說還沒放棄。剛才真是你送她回宿舍的？”
賀厭也是剛到學生會的。
算了算時間，視頻拍攝的時候，他正好在外面。
再加上那個視頻只拍到了男生撐着傘的下颌線和側影，又都是一身黑衣，正好和賀厭今天身上穿的衣服顏色款式也差不多，還真不好說視頻裏的人是不是他。
賀厭沒搭理季子墨的話題。
他淺灰色的瞳仁沉了沉，目光冷冷地落在屏幕上女孩攀在男人身上的那雙小手上。
那雙手柔白細膩，十指似青蔥一般水嫩，緊緊地攀附着男人的肩。
那指尖似乎還有些微粉泛紅，顯示着女孩那時候的嬌怯羞赧。
很怪異的。
賀厭耳邊就響起了昨晚在酒樓裏聽到的，女孩跟電話裏的人說話時，才特有的又乖又軟仿若是貓兒撒嬌般的聲音——
“嗯，你那邊忙，不用急着回來……”
“只是一場小意外而已，真的沒有下次了……”
“是老師和一個路過的人送我去醫務室的。對啊……拿擔架扛過去的。”
昨晚來接她的那輛車，跟今天停在宿舍樓下的是同一輛。
賀厭已經猜到視頻裏男人的身份。
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在他心間不受控地層層漾開。
……
這個季節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傾盆大雨下了一天，晚上就停了。
第二天，又是晴空萬裏。
軍訓繼續。
林窈姨媽期可以請假，但她一般也就第一天疼，第二天之後身體便恢複得差不多。只要不是長跑訓練，林窈不想錯過。
幸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她暈倒的事，讓周教官改變了訓練方式。
軍訓第二周，不再像第一周那樣，以大量的訓練量來提升他們的體力。而是将訓練的重點，放在了隊列陣型上。
以小隊為單位通過檢測即可放假。
林窈所在的那一隊，周教官指定她來當隊長。
大概是看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每天訓練那麽辛苦都不哼一聲。其他隊員身為男生，就更不好意思打诨犯懶了，跟着林窈就是乖乖的練。
當然，也有人是因為林窈這個小隊長實在漂亮，那雙眼水靈靈的盯着人，說話又輕言細語軟得很，稍微提醒一句，心裏都在蕩漾。
僅僅三天，林窈私下就已經收到了兩個男隊員的告白。
不過，她都禮貌拒絕了，對方倒是不糾纏。就是後來每次看到林窈的時候，臉就更紅了，低下頭，耳根發燙。隊列訓練的時候，動作反而做得更标準、更有勁兒了。
幾天下來，林窈那一隊總是每次第一個完成訓練檢測的。
周教官也不多折磨他們，檢驗通過，就先放他們組休息。
不用訓練，林窈連忙先回宿舍洗澡，把汗漬洗掉幹淨清爽後才去食堂吃飯。
“你們班教官終于肯做個人了。”喬歆挽着林窈，和許冬兒一起在食堂裏排着隊，感嘆着，“很稀奇，每天中午能在食堂看到你和我們一起打飯。”
自從操場暈倒事件發生後，林窈就不敢靠面包果腹了。
每天都找機會，和室友一起乖乖到食堂報到。
林窈：“我們組最近都放得挺早的……就是沒想到，現在每天吃不了飯的變成蔣玲玲。”
誰能想到啊，他們周教官是越來越松，反而是隔壁蔣玲玲他們班越來越水深火熱。已經好幾天中午，沒放他們吃飯了。
剛好前面的檔口排到她們。
林窈一連打了3份糖醋排骨在碗裏。把旁邊的喬歆和許冬兒都看得連連咂舌。
許冬兒：“林窈，你會不會吃得太甜了？”
林窈盯着糖醋排骨的眼神快能拉絲，輕輕搖頭：“不會，我最喜歡吃糖醋排骨了。”
喬歆、許冬兒：“……”
三人又單獨給蔣玲玲打包了一盒飯菜，便在食堂裏找了個空的位置坐下。
喬歆：“對了，好煩，你們班有沒有讓你們出周末軍訓彙演的表演節目？”
許冬兒搖頭。
林窈聽到‘周末’兩個字，下意識第一個想到的，是時煜。
他說這周末回來，就要接她去個地方。
雖然時煜沒說要帶她去哪裏，但以他們最近每次見面就差點擦丨槍丨走丨火發生親密關系，林窈心裏總覺得七上八下的不安穩。
雖說兩人還沒做到最後一步，可自從确定交往後，時煜跟她之間的接觸尺度就越來越大。
每一次見面，她都覺得，時煜像是要把她揉碎在他的懷裏，仿佛随時都能吃掉她似的。
上一次在公寓頂樓，要不是她的經期突然到訪，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做到最後一步。
林窈心裏打鼓。
她在猶豫着要不要跟時煜分手的時候，時煜卻像是一次又一次地在變着法的在想着怎麽吞了她。
如果他們的關系，真的朝着更親密的地步推進……那分手又該怎麽說出口呢？
可終究是要說的不是嗎？
就算現在不說，将來周雅楠出現也……
“林窈、林窈？”身邊，許冬兒的聲音将她從失落中喚醒，“你怎麽了？你也有節目嗎？”
林窈：？？？
她突然反應過來。
“哦，沒有。”她搖頭，“我們班有男生唱歌了。”
林窈低頭有些食不知味地夾起一塊糖醋排骨，送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味道浸入味蕾，她本來微微垂着有些暗淡的鹿眼瞬間就亮了。
唔……好好吃。
小姑娘最喜歡吃甜食，在家的時候饞糖醋排骨，夏聽南卻從不讓她吃。
聽說學校第二食堂的糖醋排骨做的好吃，今天是她第一次過來排隊。
果然，論壇上的推薦誠不欺我，這糖醋排骨做得堪比以前宋荔阿姨的手藝。
林窈又忍不住多夾了幾塊，剛才因為憂心分手的事而泛起失落的眼瞳，這時候都抑制不住地閃動着星星點點的光亮。
美食果然是分散注意力的最佳方式。
見林窈吃得兩邊臉頰都鼓鼓的，喬歆和許冬兒笑了出來。也不拉她說話了，喬歆就拉着許冬兒跟她吐槽自己準備節目的各種瓜。
賀厭和季子墨一起踏入第二食堂。
他剛進大門，就留意到了在食堂靠窗座位那邊，正低頭吃着東西的小姑娘。
很稀奇。
每一次見她，她吃飯的時候似乎都津津有味，很認真。
“怎麽不走了？”季子墨上樓，回頭發現賀厭戰在樓梯口沒動，有些奇怪。
平常賀厭是很少來學校食堂吃飯的。
今天因為要做安全巡邏，在操場上繞了半天，也不知道這位少爺突然心血來潮怎麽就要來食堂這邊，他才陪賀厭一起過來。
原本以為是去二樓吃小炒，沒想到賀厭卻留步在了一樓。
這邊都是食堂檔口，他從來不吃的。
賀厭眼神微眯了眯：“沒事，看見一個熟人。”
說完，他就抽了張空盤子，去前面窗口随意打了幾樣菜。
賀厭突然的出現，引得食堂不少學生頻頻側目。
要知道平時，根本不可能在第二食堂碰到這號人物。
賀厭本人就跟沒事人一樣，對那些目光渾不在意，打好菜端着餐盤往靠窗那桌走去。
季子墨只能跟上。
“喲，我以為是誰呢，原來你瞧見的是喬師妹。”季子墨一眼就看到了正跟室友吐槽，看起來叽叽喳喳的喬歆。
他知道喬家和賀家的關系親密，自然以為，賀厭過來是沖着喬歆來的。
“厭哥哥、季師兄，你們怎麽來了？”喬歆見到兩人，高興地招呼他們坐，還跟許冬兒介紹兩人的身份。
賀厭順勢就坐到了喬歆身邊……林窈的對面。
可他坐下後，對面的女孩卻沒有任何表示，就連頭都沒擡一下。
賀厭從頭到尾，只能對着林窈烏黑的發頂。
小姑娘低着腦袋，像只小倉鼠一樣一塊一塊地往小嘴裏塞着排骨。
過一會兒，又吐出來褪了肉的骨頭。
全程埋頭啃着，別說擡頭了，連眼都沒擡起來往他這裏瞥一眼，更別提是打招呼問好。
賀厭甚至懷疑，這是另一種更高明的欲擒故縱的手段。
還是……确實對他這個人就不在意？
賀厭盯着林窈那張低垂的小臉看了半天，看着她吃東西時認真又專注的表情，往下垂着的烏黑眼睫、小巧的鼻尖、沾了油膩但卻顯得特別可愛的小嘴。
他輕輕蹙了蹙眉。
不得不承認，并不是什麽欲擒故縱的手段。
而是對坐在面前的女孩來說，他賀厭大概是沒有盤子裏的那堆糖醋排骨，來得更有吸引力。
“走了。”賀厭起身。
想起不久前在鼎燕樓上對喬歆說的那些斷言，好似荒唐又打臉。
他看到對面的小姑娘就顧着吐骨頭呢，是真沒在意他有沒有站起來，會不會離開。
男人琉璃一般漂亮的桃花眼，往下垂了垂。
他胸口突然壓過一種說不出的陌生的悶，視線在林窈乖巧的小臉上停留了兩分，轉身離開。
“诶，厭哥哥，你東西都還沒吃呢……”
*
晚上軍訓完後，林窈回到宿舍，才又聽到喬歆提起中午食堂的事。
“什麽？中午賀厭來過嗎？”她換了睡裙坐在桌邊，正準備戴上耳機聽歌。
喬歆：“是啊，厭哥哥就坐你對面呢，你真沒看見啊？”
林窈搖頭，“我當時……就顧着啃糖醋排骨了……”
其實，是有點逃避的心理。
不想去思考該怎麽跟時煜說分手的事，就寄情于美食了。
許冬兒和蔣玲玲聽到這個都是一陣好笑，唯有喬歆皺起眉：“我還覺得厭哥哥對你不太一樣呢，你居然連他來過都不知道，佩服。”
不太一樣？
林窈想了想也是，賀厭不太看得起她的态度，她是體會過的。
那的确是讨厭的不太一樣。
不過鑒于喬歆和賀厭是朋友，林窈就不多說什麽了。
剛好這時手機響了。
她拿着手機一看，是時煜的電話，連忙拿起手機去寝室外的走廊上接電話。
“……喂。”她穩了聲音才接起。
“是我。”低沉磁性的聲音，伴随着熟悉的清冷感，從電話那頭傳來。
林窈輕輕哼了聲，“嗯。”
她當然知道是他，又不是沒備注。
“寶寶想我了嗎？”
林窈：“……”
想了。
但是在想的，是該怎麽和他說分手。
“沒想。”林窈搖頭，故意反着說，“每天軍訓都夠忙了，哪有時間想你呢。”
“是麽。”他聲音又低又沉，好像是從格外寂靜的空間裏傳來，“可是我想你了。”
林窈的心，就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擊中了最柔軟的那一處。
她心口泛起一陣止不住的酸澀，鼻尖都紅了。
艱澀的呼吸在她唇齒間轉了幾個圈，想要說些什麽才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穩了穩呼吸，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時煜，我……”
時煜低啞的聲音卻再次傳來，“低頭……往下看。”
林窈怔了怔，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手扶着窗口下意識踮起腳往下看。
宿舍樓下那條燈光微弱的林蔭大道上，一輛熟悉的黑色大R正停在那。
道邊，男人身形散漫倚在車門上，正一邊拿着手機通話，一邊擡起深邃的眉眼往上看。
月光下，她看到他深情的眼。
林窈心口狠狠撞了一下。
眼眶就湧出酸澀。
下一秒，少女奔他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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