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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伸手扯住她書包的帶子

時煜身上有些陌生的凜冽木質香氣, 在林窈的鼻尖漸漸濃重。

他薄薄的唇即将碰到時，在空中頓了兩秒，又緩緩遠離。

分毫不差的, 停在了距離少女唇瓣微毫的位置。

林窈漂亮的鹿眼因時煜這個動作，緊張瞪圓。愣了半秒, 才在心跳怦亂中倏地反應過來。

“你……你說話就說話，幹嘛突然這樣吓我……”

林窈從他掌心裏掙脫, 連忙用兩只手捂住唇。

她露在外面的那雙眼，浮起一層淺淺的水霧, 又漂亮又剔透，看着就讓人想要欺負。

小姑娘大概沒留意, 她剛才兩只手都是被時煜扣在掌中的。

如果有人不想松手, 她根本抽不出來。

林窈見時煜不說話, 以為時煜還想吓唬她。

她靠緊在門背上, 聲音裏帶着委屈：“你不能因為讨厭我，就……就不讓我靠近時念。我又不是為了你，我是想幫時念，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她不能告訴時煜, 她知道後面的劇情。

知道時念是小說女主, 就算有磨難, 但終将走出低谷成為人生贏家。

而她自己則什麽都沒有。

她只是小說劇情裏善妒又無腦的惡毒綠茶女配。

林窈也不想讓自己變得這麽自私現實，可她都要考不上大學給人去當金絲雀了。

她讨厭時念也好，不讨厭也好, 同情不同情都已經不夠她思考……她只想牢牢抓住時念。

就像是抓住了, 唯一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和我沒關系麽……”時煜冰冷的嗓音, 低低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喉口溢出似有若無的嘲意。

他視線落在她額前。

早上起來才換過藥的額頭上, 原本規規整整貼在那的醫用紗布，現在已經有些歪了。

時煜眸色微涼，“那就更不能讓你摻和了。”

他右手掌心忽然撐在少女耳後，颀長的身形欺近。

林窈吓了一跳，以為他又要……又要故意吓唬她，連忙捂緊嘴巴。

少年居高臨下，看着縮在他手臂間慌亂又緊張的女孩。

“以後躲遠點……”他沉默了半晌，才垂下眼，“不然下次，後悔也沒用。”

時煜臉色凜冽冰冷，瞳孔黑邃幽沉，不似開玩笑。

林窈看着他眉眼間覆上的冷意，小腿肚子不由發軟，是真的害怕了。

她心裏湧上一股委屈的絕望感。

為什麽她只是想當個好人，不想再做惡毒女配，時煜都要阻攔不讓。

“時煜……我……我最讨厭你了！最讨厭！”猛地推開時煜，林窈轉身就想逃跑。

可還不待她拉開門，一個驚訝又詫異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林窈？時煜！你們倆在這幹什麽！？”

林窈……

她怔了怔，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回頭。

兩眼一黑。

遭了，是她家夏聽南女士！

剛出電梯的夏聽南看到林窈額頭上，那異常醒目的紗布。

她深吸一口氣：“林窈！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

半個小時後。

夏聽南和林雄，坐在時家唯一僅剩的兩把椅子上，聽着他們面前的三個孩子講述完這兩天發生的驚心動魄的故事。

說是聽三個人講，其實就是時念一人在講。

林窈怯生生躲在時念身後，拉着時念的衣角，根本不敢探出頭來迎接夏聽南恨不得‘鯊了她’的眼神。

林窈回頭，埋怨看向站在她們身後的少年。

時煜正垂着眉眼，聽着時念的話，不知在想什麽。

林窈：！！！

都怪時煜。

要不是他非把她堵在大門外要挾，她根本就不會那麽倒黴被撞個正着！

時念的聲音還在繼續：“……叔叔阿姨，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林窈會受傷都是因為我們，是我們才給林窈帶去那麽多麻煩，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你這孩子，現在說這個幹什麽……”夏聽南溫聲打斷，“林窈受傷那是她自找的，不該你們道歉！這件事我自己會跟警方聯系，你們就別在意了。”

她再擔心女兒，再生氣林窈趟進這趟渾水，但也不至于跟兩個剛剛失去父母的孩子為難。

夏聽南很清楚，她絕不能再放任林窈和時念、時煜走近。

但也忍不住會同情他們。

想了想，夏聽南還是直說了：“林窈的事，我回去再說她。剛好你們倆現在都在這，我呢，跟你們爸媽好歹認識一場。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們。”

“我和林窈她爸這兩天不在家，是因為我們去了京市一趟。我們去了宋家。”

宋家……

聽到夏聽南提起這兩個字，時煜和時念的臉色都變得難看，進而沉默。

夏聽南：“我知道，宋荔當年和娘家鬧得不合，早就斷了關系。說起來，那時候，她還是跑到我那去住的呢。”

提起當年，夏聽南也覺得宋家做得過分。

就因為宋家在京市算得上是有些底蘊的家族，便看不上只是孤兒出身的時默。

如果時默真的是那種靠花言巧語哄騙小姑娘，沒點本事的，宋家拆散也算他們是出于父母之心，不舍得宋荔受苦。

可問題就是，人家時默當年好歹是高考狀元考入的京大，畢業後立刻被一家高科技企業高薪錄用，雖然那時候還沒自己開公司，但也是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前途無量。

可就是這樣，宋荔的父親卻依然看不上時默。

非說像時默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只能給人當個高級打工仔，賺不到那些資本家成倍的錢。

後來幹脆逼宋荔跟時默分手，要把宋荔嫁給一個圈子裏出了名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但家族卻非常有錢的富二代。

就因為這樣，宋荔跟家裏鬧翻了，宋父直接登報和宋荔斷絕父女關系。

這一斷絕，就快20年了。

就連這次宋荔出事，宋家那邊都毫不知情，還是夏聽南找過去，他們才知道宋荔的死訊。

時念：“夏阿姨，我外公……我是說，宋家那邊，怎麽說？”

“哼，還能怎麽說。”夏聽南冷笑了一下，提起就來氣。

她有些激動地說：“你們那個外公還有舅舅、舅媽，聽說宋荔出事，別說是傷心難過了，就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宋荔真是外人，出事就出事了。也就你們外婆還流了幾滴眼淚，但也就只流了兩滴眼淚……要我說，當年宋荔跟他們斷絕關系一點兒都沒錯，這樣的親人，還不如……”

“聽南。”林雄拉住她，朝她搖搖頭。

夏聽南後知後覺，看到時念和時煜，才想起來自己不該在這時候當面說這些。

“看我，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抱歉啊，你們倆別往心上去，阿姨剛才說那些話不是……”

時念：“不要緊的夏姨，這些話，我和時煜早就明白的。媽媽在世的時候就告訴過我們，血脈不代表一切，親人如果涼薄，不如早日斷了關系。”

“你們這樣小的年紀，竟然能明白這些。”

夏聽南感嘆，她沒想到時念和時煜能這麽理智的接受現實。

相比之下，她家又又，真是幼稚單純得可怕。

“既然你們能接受這樣的事實，那我就直說了。”夏聽南，“其實我們這次去京市，是想讓宋家替你們負擔一部分債務。你們倆還小，我問過了，就算變賣了裏面手裏所有的財産，還有500萬的債務缺口。我本來想着，如果宋家肯負擔這筆錢……”

“宋家不會出的。”

一直沉默沒說話的時煜，低沉着聲音開口。

林窈一怔。

回頭看向靠着牆壁的清冷少年。

他正看着夏聽南，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就像在說什麽平靜無波的事實。

時煜：“宋家不會把一分錢花在我和時念身上，我們也不需要他們的錢。夏姨，只是辛苦你白跑一趟了，謝謝。”

少年自有少年的志氣。

他們小時候，宋荔曾經抱着兩個孩子回過一次宋家。

妄圖讓宋老爺子看在兩個外孫的份上，全家和好。

可那一次，宋家人不但羞辱時煜和時念是野種，還把宋荔連帶一起辱罵了一頓。

從那以後，宋家這兩個字對時煜和時念來說，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夏聽南看着姐弟倆這樣的态度，明白這件事不用再提。

也對。

她自己去宋家，都憋了一肚子氣。

要不是林雄陪着她，光是時念和時煜的舅媽放狗咬人的行為，就能讓她帶着渾身傷大罵三天三夜。

夏聽南：“你們說的對，那宋家那邊以後就不指望了，幹脆忘掉……林雄，把東西拿出來。”

林雄會意，立刻從包裏拿出一個包好的牛皮紙袋。

時念和時煜蹙眉。

林窈從後面探出腦袋，好奇地看着那個紙袋。

夏聽南拍了拍袋子：“這裏是三十萬現金。”

時念吃驚：“三十萬？”

時煜眉蹙得更緊。

夏聽南點點頭：“這三十萬，是我和林窈爸爸的一點心意。你們也知道，夏阿姨家條件一般，五百萬對我們來說太多了，但三十萬我們還是有的。雖然這三十萬不多，也解決不了你們的根本問題，但總歸能幫一點是一點……”

時念：“不，夏阿姨，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是我們絕對不能要您的錢……”

夏聽南：“誰說我要給你們錢了。這三十萬是夏阿姨借給你們的，将來你們姐弟是要還的，還得按銀行利息來還！”

夏聽南太懂時念和時煜的心理了，他們這樣的天之驕子，是不會輕易收下這些錢的。

可他們還沒真正吃過生活的苦，不明白這種時候，每缺一筆錢，都可能會壓垮他們。

夏聽南沒指望将來能把這30萬收回，說借，就是想讓他們心裏好受。

“錢你們留着，我先把林窈弄回去，晚點再過來。走，林窈，跟我回去……”

夏聽南強勢地把那牛皮紙袋塞進時念懷裏，也不等時念拒絕，就從她身後把林窈拽出來，往外走。

林窈：……

“不，媽，我就在這陪時念吧……我、我先不回去……”

林窈回頭，眼巴巴朝時念和時煜伸手，想讓兩人幫她攔下夏聽南。

可時念和時煜看着她晃動的手指，卻沒人開口留下她。

誤打誤撞闖進來的小狗，終究是要回到溫暖的家。

而這裏，不是屬于她的家。

……

林家客廳裏，林窈被夏聽南審上了。

“林窈，你膽子肥了啊，我讓你離時念、時煜遠一點，你偏要上趕着湊近。腦門擋板磚？你真厲害啊，當自己的腦袋是鐵打的呀！”

“媽……別罵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林窈耷拉着腦袋，一邊求饒，一邊偷偷給她爸遞去求助的眼色。

林雄：“算了老婆，又又她也是好心……”

夏聽南：“好心？好心是這樣用的嗎？我上次就說了，又又她不能碰時家的人，她必須離時念他們遠點……”

“媽，為什麽不能呢？”林窈好奇擡起頭，語調又軟又慫。

她其實真的不懂。

為什麽媽媽總不讓她靠近時家。

就因為小時候那件事嗎？

林窈當然明白夏聽南是在關心她，她小時候哭得慘兮兮回家，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

可是，現在時念這麽可憐，他們家的情況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哦不，她不是可憐時念，只是因為時念是氣運之女，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如果不想書裏他們家的悲慘結局成真，她就要多幫幫時念才行。

林窈決定跟夏聽南講道理：“如果是因為小時候那件事的話，其實是我們錯怪時念了。仔細想想，是那些同學嫉妒霸淩我，跟時念無關。時念也是被我遷怒的……”

夏聽南：“林窈，你現在是在指責媽媽不該怪她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自己以前太幼稚了，不該那樣想時念的。”林窈低頭，不敢看夏聽南的臉色，“媽，我們是不是有點小氣了……時念現在都這樣了。”

夏聽南：“你……”

林雄：“又又，你誤會了。你媽不讓你跟時念來往，其實是因為當年……”

“夠了林雄！”夏聽南打斷丈夫的話，瞪眼提醒他不許再說。

“反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你不許再靠近隔壁。至于他們家的事，你放心，媽媽會過問，能幫一定幫。行了行了，你趕快進去學習，才剛剛分班考試完……”

林窈本來還想掙紮，聽到夏聽南提‘分班考試’幾個字，突然愣住了。

夏聽南：“幹嘛還杵在這不動？”

“媽……有件事我還忘了跟你說。”林窈站起身，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間門口挪，“關于這次分班考試的結果，其實……”

她用最快語速：“我沒參加分班考試我被砸暈了考試算零分我明天去13班報道！”

一口氣說完，關門，砰——

一氣呵成。

半分鐘後，林家響起一聲怒吼。

“林窈！！！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

林窈回到房間。

一顆小心髒狂跳，堅決不敢開門。

幸好後面她媽大概是在外面說她說累了，聲音漸漸變小，再等了會兒，林窈就聽到她媽和她爸回房的聲音。

“呼……”她輕輕松了口氣，坐到書桌前，“剛才我爸沒說完的那個理由，到底是什麽呢？”

她其實一點不傻，剛才就聽出夏聽南是故意打斷林雄。

林窈想起小時候。

小時候的她只知道吃所以長得胖嘟嘟、圓墩墩的，而時念就漂亮得像是芭比娃娃。

幼兒園和院子裏的孩子，都喜歡時家姐弟，搶着要跟時念、時煜玩。

可是他們只跟她玩，有什麽好吃的都先投喂她，有什麽好玩的也都先讓她玩。

她根本不懂，她在兩個閃亮亮的人身旁，得到他們的特殊對待，對一些人來說是多麽的招人嫉妒。

所以久而久之，就有家長、小孩子在背後故意嘲笑她，說她是時念的丫鬟，才會天天在後面當跟班。

林窈起初也不在意，但後來偷偷笑她的人越來越多。

那些人還會趁着她落單的時候，把她推在泥坑裏，笑話她是髒兮兮的小泥人。

會故意把她積攢了小印花的本子剪碎。

還會故意把她的鞋帶綁成死疙瘩，然後笑着看她摔跤。

最過分的一次，是小學一年級。

她被一群小孩子關進了學校的廁所最裏面的隔間，被澆了一身的冷水，在裏面哭到半夜才被爸爸媽媽找到。

那一次把夏聽南吓壞了。

也是從那次之後，他們連夜搬家，再也沒跟時家聯系。

“算了，不想了……”林窈下意識想拉開抽屜找個小零食，才發現自己的零食早就已經全部貢獻給時念。

她嘆口氣，托腮，視線看向對面的房間。

那裏，從前總是能看到時煜坐在窗前。

而現在，窗簾拉了起來，沒有一點光亮。

過了好一會兒，林窈眼珠子忽然閃過狡黠亮光。

“書包在時念那……”

太好了。

明天有借口去找時念了。

*

第二天，林窈想在上學前偷偷溜過去找時念的小心思破滅。

因為夏聽南親自把她送到了學校門口。

夏聽南：“13班就13班，你只是因為意外沒能參加考試，等下一次分班考試就能考回去的。到了最差的班，也不許懈怠，好好學習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