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话及萧子窈，他果然言语温柔了起来。</p>

眼光是轻轻的，笑也是轻轻的。</p>

“她应该会很高兴的。”</p>

——沈要如是道。</p>

苏同心直觉心如刀割。</p>

她好不忍，却不知为的是谁。</p>

“沈军长难道觉得，这样便是关心子窈了？”</p>

她兀自说道，“沈军长其实根本不是在关心子窈罢？你只是在关心她究竟会不会原谅你！”</p>

她原以为可以激怒他，至少看他一起薄怒也算痛快。</p>

谁知，沈要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反口说道：“她原不原谅我都无所谓。我爱她又不关她的事。”</p>

她总不能够明白，之于旁人，他连余光也吝啬施舍。</p>

“……好。”</p>

她只好不得已的、痴痴的叹道，“我……答应沈军长。”</p>

如此，沈要听罢，竟仿佛得偿所愿了似的，眼底的墨色也终于化了开来，根本不似平时的阴森冷寂。</p>

苏同心看得分明，心下忽有些恍然。</p>

她于是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沈军长，我虽然答应可以帮你。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p>

“你说。”</p>

苏同心兀的扬起声来：“待天气再暖些，我希望沈军长可以陪我去茂和戏院再听一场戏！”</p>

话毕，她便死死的盯住了沈要。</p>

却见他明明白白的皱紧了眉头，眼光也一瞬沉了下来。</p>

沈要睇着眼，不笑便有寒意。</p>

“苏小姐不后悔？”</p>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以我在军中的轻重，大可以保你父亲更加飞黄腾达……”</p>

“我不会后悔的！”</p>

苏同心有些泫然，“我也想自己做一次选择！”</p>

如此，沈要终于漠然的开了口，很不带感情：“成交。”</p>

华灯初上，是静夜。</p>

小莲又在隐隐的哭嚷着，却不很放肆了，大约是白日里只将苦头领教透了，便终于安分了下来。</p>

萧子窈点了灯，伏在榻上细意的翻起了报纸。</p>

翠云庵僻静清幽，却也绝非与世隔绝，有挑夫三日来往一回，送些粮米之外更加此三日的报纸。</p>

她今日便是赶了巧，沈要适才下山去了，报纸便送到了。</p>

微灯如豆，萧子窈近前看了，却见头版又写战事，东北失守、华北风雨飘摇，一军杀尽再起一军，敌强我弱、不堪烦扰。</p>

又见许多许多的寻人启事，寻一些也许战死了的军人，或一些背井离乡的逃难之人。</p>

萧子窈无言自叹息。</p>

报上是不曾登过萧子山的死讯的。</p>

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形分明来得更加折磨。</p>

——偏她连登报寻人的机会也不再有，更不敢有。</p>

华灯落下，又催花雨下。</p>

却不知沈要可还醒着？</p>

真奇怪，一切原也不相关，却还是千回百转的想起他来。</p>

萧子窈于是微微的拨了草帘，却见砌下茵色苒苒。</p>

当初，鹊儿去了，那山茶花便再无人看管，沈要后又填了小湖，更断了这一树树的生机。</p>

谁知，原是绝处逢生、又见生机。</p>

如此，萧子窈终于歇下了。</p>

夜刹晚钟，一夜无梦。</p>

萧子窈晨起罢，小莲便添了净水前来伺候。</p>

她一见眼下清澈，便饶饶的说道：“今日倒是学乖了？这会儿做的还不错。”</p>

小莲心下自然是不情愿伺候萧子窈的，到底是直觉身子骨还痛着，只恨那一众尼子下手狠毒，只好委曲求全道：“先前是我不识趣，还望二少夫人宽恕。以后我一定好好的伺候您，绝无二心！”</p>

萧子窈于是睨了她一眼，有些笑不尽眼底。</p>

却见她慢条斯理的梳洗过了，再往斋堂去罢，果然再无人与她为难。</p>

这一回，早斋倒也算得上丰盛。</p>

一碗素粥佐以青菜豆腐，盛斋的尼子更多撇一勺进她碗里。</p>

萧子窈四下一瞥，却见惠音师太只管瑟瑟的吃着粥，便自顾自的寻过去临着落了座，又兀道：“呀，师傅的手好抖！怎么与惠音师太盛了这么多粥！这满满的一碗，岂不是逼人犯了贪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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