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第 92 章(1 / 2)

闻此一生 凝陇 100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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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第 92 章

“我還當自己認錯人了, 原來是南洋鴻業的陸先生,真是不巧。”她乜斜着他。

陸世澄卻只是關切地盯着她的手看,她随之低頭看去, 原來自己手背上有兩道新鮮的擦痕,想來是先前扮演老太太“打架”時蹭到的。

不等他發問,她搶先将自己的雙手放到腰後:“這是陸先生的房間?”

她煞有介事背着手四處參觀起來。不管她走到哪裏,都能感覺陸世澄的目光在背後緊緊跟随着她,她心裏有點亂, 買票時只聽說是南洋的船號, 萬沒想到是陸家的輪船, 他這是剛回國?族中的事都處理好了?随即又想, 這些事好像跟她沒什麽關系。

凝神看去,這是一個大套間, 裏面似乎是卧室,外頭則是一間寬綽的起居室,有三張圍合在一起的大沙發,另有酒櫃和條桌。

凡是目光所及之處, 無不幹淨、整潔、有秩序——這正是陸世澄的風格。

往那張舒适的沙發一躺, 想必十分解乏, 她更想到酒櫃前給自己來一杯酒壓壓驚,可她沒忘記兩個人已經分手了,于是“漠然”地瞟了幾眼,就算參觀完畢。

不過,他房間的位置這樣高, 想來在門口望出去的風景很怡人, 她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門邊, 悄悄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

“船已經開動了,不過巡捕應該還在二樓搜查。”

他在她身後開了腔。

這話倒提醒了聞亭麗,她想了想,回到茶幾前把自己的小皮箱拎在手裏:“沒關系,現在我出去的時機正好,剛才的事謝謝陸先生。”

她扭頭就走,他卻追上來拉住了她,她睨他一眼:“陸先生還有什麽話要交代嗎?”

“有人來了。”他聲音很低。

有人?她怎麽沒聽見,門上驟然響起了敲門聲,不等聞亭麗作出反應,陸世澄把她連人帶行李推進裏屋。

聞亭麗只好用目光詢問他:我藏在哪兒?還是衣櫃裏頭嗎?

他指指她的腳下,待在這兒就好。

來人似乎是個侍應生。

“陸先生,您的晚餐。”

“放在桌上就好,樓下那幫巡捕走了嗎?”

“他們正挨個房間搜查,看樣子不找到兇徒不會走的,邝先生已經同他們嚴正交涉過了,他們承諾明天一早就下船,邝先生讓我問您,他什麽時候可以上樓來見您。”

“告訴他不必上來,稍後我直接下樓去找他就是了。”

接着便是關門的聲音,聞亭麗探頭往外看,就看見陸世澄返回到了卧房門口,對上她的視線,他對她點點頭。

她一出去就聞見了一股濃郁的飯菜香,中午為了幫劉護士長他們送箱子,她只随便在馬路邊的小店對付了一口,這會兒已經餓得前胸貼肚皮了。

她忍不住對着桌上的飯菜瞟了幾眼,陸世澄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幾乎是一瞬間,他的目光就柔和下來,默然望她幾秒,徑直進裏屋在書桌上拿起一份檔案:“我得出去一趟。”

聞亭麗哪裏還待得住:“我也得走了。”

“不行,外頭這會兒有人在清潔甲板,底下那些巡捕正在搞大搜查,怎麽也得等到天黑了再想辦法。別擔心,我這裏很安全。”

聞亭麗只好停住腳步,朝桌上的飯菜一指:“陸先生不用晚餐嗎?”

“這是你的晚餐,我到樓下吃就好。”

眼見陸世澄朝門口走去,聞亭麗不禁也跟着走了兩步,到了門口,陸世澄低聲說:“外頭這些人半個鐘頭就能幹完活,為了謹慎起見,你吃完飯最好進裏間待着。”

等他一走,聞亭麗再也繃不住自己的表情,低頭撲哧一聲,虧他說得這樣正義凜然,還不是想讓她在他這裏多待一會。

他這樣煞費苦心,她也不想難為自己,走到沙發上舒舒服服坐下。在陸世澄面前繃了這麽久,可把她累壞了。太想把他當成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反而使盡了全部的力氣。

休整一陣,她整個人又活躍起來,興致勃勃坐到餐桌邊,把那份原本屬于陸世澄的晚餐吃得一幹二淨。

吃完飯,她躲進了他的卧室,以免在外屋走動時不小心發出動靜。

卧室裏有一張大圓床,大到幾乎可以在上頭跳舞。

床上的白色被褥整潔得連一絲褶皺都無,仿佛從來沒有人在上頭睡過覺,左手邊那張大書桌倒是一看就知道沒閑着,因為桌上攤放着大量的書籍和筆記。

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這一點倒是跟她很像。

最後她坐在圓床邊那張單人沙發上環顧四周,她不是第一回進入他的卧室,但不管是陸公館的那一間,還是面前的這一間,都擁有同樣的風格,幹淨、明朗、沒有一絲多餘之物。

帶點厭世感,仿佛他随時可以從這種繁華中抽身而去。

真是一個讓人看不透的男人。

她百無聊賴撥弄着邊幾上的鮮花,忽覺得腳底有些痛,一看才知腳脖子上也破了一小塊,翻過手肘,胳膊上居然另有兩條長長的傷口。

傍晚她為了盡可能吸引大家的注意,故意踩到香蕉皮當衆摔了一跤,胳膊肘上,腿上,背上,都擦到了,就連屁股也在隐隐作痛。

她忙在房間裏找棉球和紫藥水(注),沒找到,陸世澄不在,她又不好翻箱倒櫃,只得作罷。

看看書桌上的鐘,已經是傍晚七點半了,她一向精力旺盛,換作平時這個點,絕不至于犯困,今晚也不知怎麽回事,竟困得眼睛睜不開,想來是剛才那頓飯吃得太多之故。

為了打起精神,她試圖用手指頭把眼皮強行撐起來,結果反而起到了反效果,眼睛撐久了便有點發酸,一發酸,就要閉上眼皮緩一緩,緩着緩着,她就歪着腦袋在沙發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夢中驚醒,一睜眼,面前籠罩着溫暖的燈光,周圍的環境仿佛有點陌生,呆半晌,赫然發現桌上的鐘已經指向了十點多,吓得忙站起身。

這一動,才發現自己的身上蓋着一件西裝,這好像是……陸世澄的衣服。

聞亭麗驚訝地探頭向外看,就見陸世澄一個人坐在外間的沙發上。

“你——陸先生什麽時候回來的?”

陸世澄面前的茶幾上放着一些文件,他擡頭看她一眼,又将視線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上面:“沒注意,大概是九點鐘。”

也就是說,她在他面前睡了一個多鐘頭,這期間,他一直在外頭辦公嗎?她仍有點發懵,揉揉眼睛,把他的外套從自己身上拿下來,起身向外走。

她睡得太久,口裏非常渴,走到酒櫃前,才發現櫃子裏只有一瓶瓶未開封的酒,而沒有水壺和水杯。她用目光在櫃子四周到處逡巡,越是着急想喝水,越是找不到。

陸世澄在後頭望她一會,起身走到她身後,幫她把面前的櫃門往後一拉,原來水壺并未放在臺面上,而是卡在門裏頭,底座是固定的,這樣即便輪船颠簸也不會把水灑出來。

陸世澄倒一杯水遞給她,聞亭麗大口大口喝着,

他看着她喝完,又給她倒了一杯,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聞亭麗喝得差不多了,便扭頭瞥瞥陸世澄,這時,外面傳來隐隐約約的吵鬧聲。

她驚訝地側頭聆聽:“出什麽事了,他們找到那個匪首劉凱了?”

“找到了,不過已是一具屍體,估計是被船上的同夥趁亂暗殺了,巡捕們料定是內讧,正想辦法把那個兇徒揪出來。”

聞亭麗倒抽一口氣:“那豈不是一晚上消停不了了?”

不,不僅如此,經過連續幾輪的搜查,巡捕們對二樓和一樓的客人大致都有了印象,這時候,她這張陌生面孔突然出現在二樓客艙,免不了被當作重點懷疑對象。

陸世澄低着頭在各類文書上簽字:“你只能在我這裏将就一晚了。”

“這怎麽行?”她誇張地皺眉搖頭。

陸世澄停下筆望着她,仿佛在等她提出更好的建議。

平日裏,聞亭麗早就想出一百個新點子了,這會兒她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思索半晌,好像沒什麽更好的辦法可想。

于是她一臉凜然把水杯放到茶幾上,順便打算說點凜然的話,忽然瞧見他的手邊放着一瓶紫藥水和一包棉花。

他沒有擡頭,只是将東西朝她這邊推了推:“天氣熱,傷口容易發炎,你最好盡快處理一下。”

頓了頓又說:“裏屋的床頭櫃有一些常見的創傷藥和消炎藥。“

聞亭麗一言不發把東西抱進屋。

他始終沒有追問她這些傷是怎麽來的,就像他前頭壓根不問那些巡捕為什麽要找她,就理所當然擋在她的面前。

這些美德他從前也有,只不過,她隐約覺得,現在的陸世澄比從前更體貼和包容了。

一切他似乎都看在眼裏,可是他願意體諒一切。

她禁不住猜測他這些微妙的變化從何而來。

她在屋裏抹藥,他在屋外繼續辦公,一時間只聽見鋼筆在紙上唰唰移動的聲音。

驀然間,外間的聲音停下來。

聞亭麗好奇擡頭向外看,就見陸世澄開門出去,剛好她要檢查胳膊肘上的傷口,無奈袖子有些窄,一撸,就情不自禁嘶嘶叫痛,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把上衣脫掉檢查,但是她裏頭只有一件薄薄的小衫。

雖說陸世澄所在的位置無法看見床邊的情形,但兩間房之間并沒有房門阻隔。

他會主動避出去,無非是聽到她有些不方便……

他這一走,她索性站在床邊脫下上衣為自己做檢查,她知道以他的個性,絕不會中途突然回房。

剛脫到一半,又把扣子重新系好,到外屋先把耳朵貼在房門上聽了一會,接着把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就看見陸世澄背對艙門站在甲板上,仿佛在眺望海面,他身邊沒有別人。

“喂。”她壓低嗓門叫他,“你進來一下。”

陸世澄進來看着她,她對他說:“太熱了,我想先洗個澡再塗藥,請問盥洗室在哪裏?”

陸世澄把她帶到卧室,原來浴室的門藏在那張圓床側邊的牆壁裏,是道暗門,難怪她剛才找不到。

他幫她打開熱水龍頭,靜了一靜,問她:“需不需要毛巾和香皂?”

“我行李箱裏有。”她沒有看他,大概是浴室裏水霧四溢的緣故,兩個人的表情都有點不自在。

他沒再說話,出去幫她把門關上,聞亭麗對着鏡子一照,自己的臉被熱氣熏得直發紅。

洗完,她習慣性地找出自己的睡衣裙,又覺得穿成這樣在陸世澄面前走動不大好,便重新挑了一件外穿的幹淨旗袍換上,出來,看他仍舊在沙發前辦公,便坐下來對他說:“今晚我睡在沙發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