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第 88 章(2 / 2)

闻此一生 凝陇 100 字 3个月前

莊曉生怫然變色:“越說越不像話了,莊某沒空聽你東拉西扯。阿朗,進來送客。”

聞亭麗卻自顧自對着報上一篇舊文念起來。

“‘對于月照雲近日的走紅,一位名叫莊曉生的不知名作家表示十分不屑,他認為月照雲故事情節乏味,人物呆板如木偶,能夠走紅于市,不過是恰逢其時、恰逢其勢罷了。換作其他作家來寫,說不定會比她引起更大的轟動。如今随着世情小說市場競争愈發激烈,越來越多優秀的作家湧現,月照雲不出一年就會過氣。”

莊曉生正要發怒,聞亭麗舉起另一份報紙念道:“對于月照雲的新書再次創下銷量奇觀一事,莊曉生仍維持半年前的觀點,在他看來,月照雲不過是善于讨好坊間喜好罷了,人們愛看什麽,她就寫什麽,活脫脫就是書界最會嘩衆取寵的小醜,兼之此人十分懂得利用報界的關系為自己造勢,作風不像作家,倒像一介商人……他相信,一味用文字讨巧并非長久之計,不出一年,月照雲就會江郎才盡。”

念完這兩則舊聞,聞亭麗笑道:“三年過去了,月照雲非但沒有‘江郎才盡’,反而比從前更紅了,今年經她新作改編的《南國佳人》一片更是紅極一時,莊先生,對此您有什麽看法?”

莊曉生氣得面色鐵青:“你到底想說什麽?!”

“拜訪您之前,我特地查過許多相關資料,您的成名之路比月照雲要坎坷得多,明明比她早一年發表小說,卻始終寂寂無聞,當月照雲的小說一次次創下當年世情小說銷售記錄的時候,您的稿酬一直維持在四千字一塊大洋的較低水平。大前年你好不容易憑借《女大當家》一炮而紅,然而,這篇小說僅在各大副刊的頭條盤踞了一個禮拜,就被月照雲的新作《自由之聲》給打了下去,盡管之後的兩年您再一次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并由此在書界聲名鵲起,但在書迷心中,你的名字似乎永遠排在月照雲的後面。我想,對着她的名字,您大概經常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恨吧?”

“夠了!”莊曉生渾身亂顫,“你、你這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報上那兩篇議論月照雲作品的舊聞,不過是我當年不懂事信口胡謅罷了,我與她文風截然不同,我也有我自己的忠實讀者,何需将她視為對手?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人把你亂棍打出去。”

“‘南淇最愛穿水粉色的衣裳’——‘玲珠最恨水粉色,認為這顏色輕浮不堪,只有淺薄之人才喜穿’;‘南淇年紀越大,越嗜甜,總認為甜物能填補心裏的空虛’——‘呸,這東西甜成這樣,快撤走,當心越吃越蠢’;‘南淇常去吃的那家臺州館子名叫‘立山坊’。’——‘這立山坊啊,是一家新開的洗腳池子,幾個修腳的師傅手藝不錯。’”

聞亭麗念一句,莊曉生的額角就跳一下。

聞亭麗煞有介事将自己做的摘抄本遞給莊曉生,請他自己看:“前頭都是《南國佳人》裏的臺詞,後頭那些是您最近發表的《雙珠》裏的句子,這些話,活像是在照鏡子,都是您下意識為了貶低她的作品所寫的,她的人物喜歡珍珠,您筆下的人物就必定憎恨珍珠,她往東,你偏要往西。換作旁人,未必能注意到這些描寫,可巧《南國佳人》裏南淇這個角色,是我演的。”

聞亭麗笑了笑:“當初為了演好這個角色,我幾乎将劇本一字不落都背下來了,就連原著我也讀了十來遍,所以昨晚我一到我同學處借來《雙珠》一讀就明白了:您根本不像您自己說的從未将月照雲視作對手,她分明已成為了您的一塊心病。”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人把你叉出去。你去打聽打聽,我所作的《雙珠》是今年最受市面歡迎的世情小說,成績遠遠超過月照雲去年同期的《舊時繁華》,別說我不屑于與她比較,即便真要比,月照雲俨然已是我的手下敗将了!”

“這難道不是因為月照雲今年并未發表新作品嗎?只要她出手,您的《雙珠》照樣會迅速敗下陣來。”

“放屁!明明是——”莊曉生氣得渾身直哆嗦,“差點就中了你的圈套。随你怎麽說吧,我不跟你争辯,總之我不會把《雙珠》的改編權賣給你。阿朗,阿朗,快把這位胡攪蠻纏的小姐請去。”

“您當然不敢賣給我們,因為您怕露怯。”聞亭麗悠然嘆口氣,“一個逐字逐句讀過《南國佳人》原著的人,怎會不關注《南國佳人》拍成影片後的動向?您拿到我名片的那一刻,就已經認出我是《南國佳人》的主演,可您一上來就表态說自己沒有看過我的任何一部片子,一則,以此來表達你對月照雲相關人和事的不屑。二則,你知道我是靠這部片子紅起來的,你一早打定主意不将《雙珠》交給我們。同樣的主演和導演,倘若将來《雙珠》的票房成績遠不如《南國佳人》,豈不證明你依舊是月照雲的手下敗将?

“你給我閉嘴!” 莊曉生變得暴跳如雷。

“我要是您,就會把片子交給我們來拍,您想想,把片子交給黃金來拍,将來不管成績如何,外界要麽将功勞歸給黃金電影公司,要麽歸功于導演和主演,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莊曉生的大名。唯有啓動原班人馬,人們才會客觀地對兩部片子的原著進行比較。

“一旦您的《雙珠》票房成績比《南國佳人》更好,便可以向世人證明您的故事比她的更吸引人,過去十年的不得志,并非您技不如人,只是因為您的運氣沒有別人好。”

她話鋒一轉:“當然,假如您又一次輸了,從今往後,您對月照雲,不服氣也得服氣,敢不敢賭一把?”

莊曉生像猴子一樣開始抓耳撓腮。那個叫阿朗的下人見狀,吓得進來拉拽聞亭麗:“別再刺激我們老爺了,您快走吧。”

聞亭麗眼疾手快,将一份早已準備好的雜錄塞給莊曉生:“再說兩句我就走。莊先生,這是黃金公司近兩年來購買的世情小說名單,足有二十來本!

“這麽多書,只有黃遠山導演的《南國佳人》火了!

“其他的,要麽因為粗制濫造在票房上慘敗,要麽被徹底遺忘在劇本櫃裏。您将《雙珠》賣給他們,也會遭受相同的命運。這次劉夢麟出的價錢是比我們高一點,但從長遠的利益來考慮,您千萬不能把書交給他!”

說話間她已被推到了門口,阿朗又叫了兩個人過來幫忙,聞亭麗死死扒住門框:“交給我們就不一樣了,公司剛成立,《雙珠》就是我們的開山之作,黃導演和我,一定會萬分珍惜您的心血!您沒看過《南國佳人》,總該聽說過這片子的口碑有多好吧?究竟是讓《雙珠》在黃金公司的櫃子裏落灰,還是讓它在我們手裏大放異彩,就看您自己的選擇了,切莫因小失大!莊先生!莊先生?!”

***

會場上,各方記者已經落座,黃遠山對着人頭攢動的招待席,背上的汗是出了一層又一層。

不遠處的角落裏,《民樂晚報》的丁衡君正死死盯着她,聞亭麗再不出現的話,丁衡君保不齊會公然發難。

小田早已吓得雙腿直發軟:“黃老板,高小姐她們未必能幫得上什麽忙,您真不打算親自過去一趟?”

黃遠山閉了閉眼,這邊不能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她在這兒,好歹可以穩一穩場面。

再說,聞亭麗的個人能力有多強她不是不清楚,她得對她有信心。

但——眼看已經過了十二點。別說聞亭麗,高筱文幾個也是全無蹤影。

黃遠山的心像秤砣似地往下沉。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許,有些事,不是光靠個人能力就能逆轉的,最終還得看命。

莫非這次連老天也不打算站在她們這邊?

大門方向傳來喧嚷聲,黃遠山喜出望外,定睛看去,卻是劉夢麟大搖大擺帶人來了,會場上的記者紛紛同他打招呼:“劉老板。”

“聽說這裏很熱鬧,過來看一看。”

說話間,劉夢麟走到最前排坐下,用幸災樂禍的眼神望着黃遠山。

黃遠山只得堆起笑臉上前打招呼:“劉老板,今日怎麽有空大駕光臨。”

“我怎麽不能來?我手下的兩名愛打算自立門戶,我這老東家當然要親自過來送份大禮。”

他用目光示意左右,馬上有人起哄道:“黃老板,不是說十二點準時宣布一則重大新聞嗎?大家可都是沖着你的面子來的,這都十二點過五分了,為何還不開始?”

“就是,哪有記者招待會過了正點還沒動靜的,黃老板不是誠心要耍人吧?”

黃遠山擡手往下壓了呀:“諸位少安毋躁,三分鐘,最多三分鐘就開場。”

“剛才你也是這麽說的,這都過去幾個三分鐘了?大家手裏不知有多少新聞要寫,天氣這樣熱,沒空繼續陪你耗,我可要走了!”

越來越多的人出聲附和:“走走,大家一起走。”

眼看現場就要大亂,外頭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抱歉,我和莊先生來遲了。”

劉夢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來人不只是聞亭麗,竟還有莊曉生。

黃遠山狂喜地朝二人迎過去。

聞亭麗滿面春風,在近百人的集體注視下,笑吟吟帶領莊曉生朝高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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