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第 35 章(2 / 2)

闻此一生 凝陇 100 字 3个月前

又忙對陸世澄解釋說:“陸先生別多心,我絕不是怕西瓜馊才給您拿,我是——”

聞亭麗簡直不知說什麽好,今晚也不知怎麽回事,連周嫂都透着點傻氣!她跺了跺腳:“陸先生不會誤會的,您帶小桃子回去吧。”

一轉臉,卻見陸世澄垂眸掩去眼中的笑影,卻不知是在笑她,還是在笑周嫂。

聞亭麗自己撐不住也笑了,笑了一會,她問他:“陸先生想吃西瓜嗎?待會打完電話,我給您拿些來解解渴。”

陸世澄尚未答言,病房裏一下出來了好些人,一個個全在那兒盯着陸世澄瞧,有人甚至問聞亭麗:“小聞,你朋友啊?”

聞亭麗讪讪領着陸世澄穿過人群,護士們都很喜歡聞亭麗,她們雖然也對陸世澄充滿好奇,卻爽快答應借用電話。撥號前,聞亭麗問陸世澄:“是給邝先生打電話嗎?”

畢竟邝志林的寓所就在離這不遠的甘家巷,陸世澄卻從衣兜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聞亭麗。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名片上的人叫方達。

聞亭麗撥過去對那邊說:“是方先生嗎,陸小先生的車壞了,車現在麥林路,陸小先生他在——”

她用目光征詢陸世澄,陸世澄對着院門口的方向指了指。

“他會在慈心醫院的大門口等你們。你們大約多久到?最多十分鐘?好的,我會轉告陸小先生。”

挂斷電話,辦公室門口那堆人突然向兩側分開,周嫂端着一個大盤子過來了,裏面齊齊整整擺着十幾牙紅豔豔的西瓜。

周嫂熱情地對着陸世澄說:“走廊上蚊子多,陸先生不如進房裏等邊吃邊等。房裏有燈有扇子,還點了蚊香。”

聞亭麗欲言又止,周嫂一定是誤會了她和陸世澄的關系,父親卧病在床,以陸家人慣有的禮數,看見父親絕不可能不随禮,可她現在連陸世澄的朋友都算不上,哪有理由讓人家破費。

可若是急三火四拖着陸世澄離開,又像她不願意招待他似的。

她生平頭一次感到這樣窘,不料陸世澄早已對周嫂點了點頭。

病房裏,聞德生正鼓着雙眼朝外張望,他剛聽陪護和周嫂說女兒帶回來了一個年輕男人,這會兒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就見周嫂領着一個俊朗得出奇的後生進來。

“這是陸先生。”聞亭麗硬着頭皮為雙方介紹,“陸先生,這是我父親。”

她一瞬不瞬觀察着陸世澄的表情,病人的心理是最脆弱敏感的,但凡陸世澄露出一絲異樣的神色,都會刺痛父親的心。

除了擔心父親,她自己也怕在陸世澄臉上讀出嫌棄或是厭惡的神情。

這種感覺既陌生,又奇怪——要知道她從來不是個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

陸世澄确實怔了一下,但他的臉上只有驚訝和同情,卻絲毫不見反感,他甚至主動上前跟聞德生握了握手,态度就像對待小桃子一樣自然。

聞德生面色一亮,忙拿出生平最斯文的态度跟陸世澄打招呼:“你好,請坐。周嫂,快給陸公子奉茶。”

等到周嫂奉上茶,聞德生便半倚在枕上柔聲問:“陸先生還在念書?”

“陸先生早就大學畢業了。”聞亭麗搶先答道。

聞德生臉上更添一層錯愕和欽佩:“年紀這樣輕,學問卻這樣好,陸先生現在何處謀事?”

聞亭麗近前小聲對父親嗔道:“我跟陸先生又不是很熟,人家只不過順便進來看看您,您倒好,一見面就問東問西的。”

陸世澄在旁瞟一眼她的側臉。

“不熟?”聞德生半信半疑,用同樣小的聲量駁道,“不熟人家進來看我這半死不活的人做什麽?爹随便問幾句,你急什麽。”

聞亭麗不知如何跟父親解釋陸世澄的為人,恰在此時,隔壁病房一位姓羅的太太進來了。

先前她就在人堆裏議論最近常有拆白黨裝作富家子弟來騙漂亮姑娘,話裏話外都暗指陸世澄也是一路貨色,聞亭麗也懶得理她。

這會兒羅太太大概是不滿足于只在門外看熱鬧,居然大剌剌進來說:“這後生賣相真好,聞先生,您真好福氣,有個這樣漂亮的女兒,萬事都不用愁。不像我,我那兩個女兒今後還不知如何呢。對了,來了這麽久,怎麽也不見這位陸先生說過話?小聞,既是你爹問話,你就讓陸先生自己說嘛。”

陸世澄本在靜靜打量床頭的藥瓶,聞言,忽然向羅太太銳利地射了兩眼。羅太太笑容一僵,這一刻她才隐約意識到,這漂亮的年輕人遠不像表面上那樣随和。

聞亭麗笑吟吟接過羅太太的話頭:“原來羅太太也知道是我父親在問話,您這樣搶着答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跟我一樣是晚輩呢。”

羅太太臉色稍僵,讪讪道:“你這孩子,我也是一片好心——”

這時候走廊上突然來了幾個人,衣着異常整潔,态度亦非常和善,在門口欠了欠身:“陸小先生,車在門口候着了。”

屋裏人面面相觑,陸世澄出去一下,回來時手裏多了個信封,将其遞給聞亭麗,讓她再次代自己向她父親問好。

随後站在床邊對着聞德生欠了欠身,便要帶人離開。

聞亭麗一摸信封,心知裏面是厚厚的一沓查票,吓得忙追上去:“陸先生,陸先生,這錢我們絕不能收。”

陸世澄瞥瞥身旁那位中年男子,這人雖然拿不準聞亭麗和陸世澄的關系,卻立即乖巧地笑道:“聞小姐既是陸先生的朋友,該知道陸先生待人一貫真誠,這不過是陸先生的一點小小心意,請聞小姐不必有什麽顧慮。”

此人想必就是名片上的方達了,精明程度絲毫不遜于邝志林。

說完這話,方達又近前低聲說:“假如聞小姐不肯收,我們還得把這錢折算成一堆禮物再送來,這大晚上的實在不好張羅,聞小姐收下就權當幫我們大忙了。”

聞亭麗擡頭看向陸世澄,他只是低眉望着她,顯然方達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她只好為難地收下了,除了怕真像這位方先生所說的那樣,也因為話中的“朋友”二字。

雖說陸世澄未必承認她是他的朋友,她卻是很願意做陸世澄的朋友的!

正說着,眼前忽一黑,走廊裏熄燈了。

“我有手電筒。”聞亭麗忙擰開電筒,“我送你們出去。”

黑暗中,陸世澄走路卻不似平日那樣快,聞亭麗心裏直犯嘀咕,直到走到臺階上,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照顧她的速度,她手裏雖有電筒,卻是極窄的一道光束,稍有不慎就會摔跤。

為了确認這一點,她有意放慢腳步,果不其然,她一慢,他也跟着緩下來。

聞亭麗心裏驟然閃過一絲發燙的感覺,悶聲不響跟他走到門口,突然喚道:“陸先生。”

陸世澄在半黑暗裏回頭,他的眼睛是那樣好看,哪怕在昏暗的地方,也有一種明亮生輝之感,他專注地望着她。

她心跳有點快,低聲問他:“禮拜五晚上您有空麽?這段時間老是麻煩陸先生,真不知怎樣回報您才好,我有兩張欣欣決賽夜的門票,想請您前去觀賽。”

這可是她第三次邀請陸世澄看她的比賽了。

說着一笑,笑容充滿自信:“其實還是一場滑稽戲,只不過這次的節目裏有兩段模仿貓的表演,您這樣喜歡貓,到時候一定會覺得很新鮮的。”

陸世澄寂然良久,指一指她的書袋,聞亭麗默契地把本子拿出來給他。

陸世澄翻開本子,卻沒有馬上落筆,他的樣子明明跟平日一樣沉靜,但表情又跟往常有點不太一樣,仿佛有點焦躁,有點踟蹰。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把本子遞還給她。

【抱歉,我這幾天實在抽不出時間。】

聞亭麗低頭對着那行字,再一次,他再一次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

“沒關系……”她旋即露出笑容,“那就不打攪陸先生了,陸先生晚安。”

陸世澄上了車。方達在前座謹慎地發問:“邝先生剛查到三爺的下腳處,是即刻回陸公館嗎?”

問完這話,陸世澄沒回應。

方達訝然回頭,卻見陸世澄懊惱地看着窗外。

“澄少爺?”方達咳嗽一聲,“邝先生那邊已經等了一個多鐘頭了,去鄒校長家裏一打聽,才知道澄少爺你早就走了,大家到處找不到您,都快急死了,誰能想到來了慈心醫院,走吧,不能再耽擱了。”

陸世澄如夢初醒,努力穩了穩煩亂的心緒,稍頃,面沉如水示意司機開車。

***

回到病房裏,周嫂還在呶呶不休。

“那個羅太太真是的——咦,小姐回來了,陸先生不生氣吧?”

“生氣?”聞亭麗莫名其妙。

“羅太太說的那些酸話呗,她簡直吃定了陸先生是拆白黨,後來聽見大夥說陸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洋陸家的小公子,那臉色啧啧啧,我都替她難為情。”

聞亭麗擺擺手:“誰有空跟她生氣。”

羅太太是個寡婦,大女兒生了肺炎在住院,小女兒比小桃子大不了多少,自打丈夫死後,一家人的生計全靠羅太太一個人支撐,這樣的日子過久了,羅太太難免有些難打交道,但她的為人不算壞。

她不會與羅太太計較,至于陸世澄,自打認識他,就沒見他介意過這些小事。

聞德生在床上眼巴巴望着女兒:“你跟這陸先生究竟是怎麽回事?”

“什麽事也沒有。”聞亭麗懶懶地倒到小床上。

“你少拿話敷衍爹,陳伯他們先前都看見了,陸先生從醫院外頭一路送你回來的,你們兩個若是不熟,人家大晚上幹嘛專門送你一趟?”

“天色這樣晚,人家好心送我一趟又怎麽了?”

聞亭麗有點沒好氣,這話與其是對父親說,倒不如是對自己說的。

虧她剛才變着法子試探陸世澄,結果只換來他的拒絕,也對,他那樣的人若不想惹誤會,勢必會當面把話說清楚。

或許,今晚的種種都是她的錯覺,陸世澄不過是考慮到她的安全才送她一趟,她卻因此而自作多情——

她賭氣将被子扯高蒙住自己的腦袋。

她在生自己的氣。

父親又開腔了:“傻孩子,人家要不是動了心思,怎肯專門送你回來,還裝作順路進病房探望你爹,你一貫招人喜歡,有機會一定得好好把握住了。依爹看,這位陸公子可比那個喬杏初要靠譜得多,最起碼,為人處事沉穩和氣,心思也明透。”

不提起喬家還好,一提起喬家聞亭麗就覺得自己的痛覺神經被燙了一下,馬上像只青蛙一樣從床上跳起來:“我們又沒什麽的!爹你不要瞎講好伐,再說喬家的教訓還不夠嗎,別說人家對我沒這個意思,即便有,有句話叫‘齊大非偶’,将來總難走到一起,還有,我幹嗎非得找男人?”

她跳下床,驕傲地對着一屋子的禮物和水果指指點點。

“今晚這些人可都是奔着女兒的名頭來的,女兒才參加幾次比賽,次次都嶄露頭角,爹,事到如今您還不明白嗎,女兒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聞德生哭笑不得:“你這孩子吃火藥了?爹不過随口一句,竟惹出你這樣多的牢騷,爹當然知道你有出息,但世情如此,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

“一輩子不結婚又如何?我已經考上大學了,等我演完黃導演的戲,我就能一口氣攢夠好幾年的學費,等到大學畢業,我還要像鄧院長和鄒校長那樣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呢!”

滔滔不絕說了一通,對上一家人錯愕的目光,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順手端起臉盆:“好啦好啦,我累了,先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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