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莫惊春更熟悉回切月寨的路了。</p>

这些年他无数次以各种方式，从各种角落试图回到切月寨，去看望他那年老的养母。</p>

可是每每都是失败，而唯一这一次，还没来得及········</p>

莫惊春疾驰的步子稍作停留，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p>

点点血液洒落青草，他回头冲着楼筱凄然一笑，张了张口，却没能吐出一个字，</p>

她的剑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和将他碎尸万段的决心。</p>

真是叫人伤心啊。</p>

莫惊春艰难的躲着，明知道她暂时不会要他的命，也仍然不肯站着等死。</p>

再往前一点，等爬上了这座山，就能看到切月寨九层塔楼的檐角，和层层梯田了，</p>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见劳作的村民，也许、也许就有他的养母呢。</p>

莫惊春捂着胸口，在楼筱的戏耍之下不顾身上的伤钻入山坡草丛，</p>

高大的树木直耸入云，遮天蔽日，他的脚下除了到他胸口的野草，</p>

还有迟开的大片野百合，好不容易有了人来，却无人留意欣赏。</p>

莫惊春快要力竭，无法施展轻功，他的步子越来越慢，</p>

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野百合花香浓郁，沁入呼吸的香味引得人头脑发胀，差点无法站立。</p>

莫惊春一手抓住了身边的花茎，喘了几口回神，他知道身后就是楼筱，</p>

她站立在树干之上，冷眼看着他挣扎。</p>

真是狼狈。</p>

五指用力，手中的野百合被他掐断花茎，莫惊春感觉稍微好些了，</p>

便手持着那一束野百合，分开眼前如卫兵站立的花草和大树，视死如归一般抬步走去。</p>

他在设想着，万一她突然清醒了呢？</p>

万一大祭司突然出现，止住了她的杀戮。</p>

若不行，在杀了他之后，她会永远记得他吗？</p>

死在南孜也挺好，他不用在外继续漂泊。</p>

就让他的尸体在大山中腐烂，</p>

让虫兽啃食他的皮肉，让他的骨头埋在这片野百合花丛中，无论春夏秋冬，和这片大地彻底融合在一起。</p>

莫惊春脑海中各种想法纷杂，一路走，一路顺手折下花来藏在怀里，</p>

因着楼筱时不时的攻击，他滚落在地，怀中百合落尽数散落，他也不气馁，</p>

站起身后又继续。</p>

此时的楼筱是不明白的，莫惊春也放弃了叫醒她的打算。</p>

山巅之路原本那么短，如今他倒像是落在绿色的海洋里，无处可依，无处躲藏。</p>

不知何时，才到达终点。</p>

终于，脚下的草慢慢低矮，野百合也不再开放，</p>

他拨开了横在眼前的树枝，大口呼吸着属于山顶的新鲜空气。</p>

山脚下一条平静的河流如玉带，隔开了两座山峰，</p>

而远处的山上露出一角熟悉的屋檐，那是属于切月寨的九层塔楼，</p>

是他当初差点意外毁了的，切月寨的标志。</p>

对面的山坡较为平缓，也没有高大的树木，</p>

被开垦的土地上，整齐的田垄种着茂盛的作物，几个戴着斗笠的切月寨村民正埋头除草，</p>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p>

到了。</p>

莫惊春抱着一束野百合轻轻笑着，回头时楼筱提着剑一步步走来，莫惊春也跟着一步步后退，</p>

夕阳的橙色光线照耀在楼筱那张冷漠的脸上，为她增添了几分生气，</p>

直到退无可退了，莫惊春再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楼筱。”</p>

生命将至，他很想和她说说话，</p>

明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去，他还是想说出口——</p>

“阿母身边有他的人，我不得不帮他做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