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五所内。</p>
苏烨阳坐立不安的看着桌上的膳食，对面坐着他的父皇。</p>
这欣喜来的太快，甚至都没人通禀他一声，父皇就来了，还说要留在他末阳所用午膳。</p>
他总觉着，这像是梦。</p>
自出生以来，他从未离父皇那么近过，前些日子能得父皇夸奖，于他而言，已是特例。</p>
“那少年呢？”离帝问的自然是裴知谨。</p>
苏烨阳当然也知道父皇问的是裴知谨，他轻声回答：“阿谨说……他去与宫人一块用膳便好，”</p>
裴知谨的原话是：“难得父子一同用膳，我一个外人，去跟宫人应付一二便成，”</p>
苏烨阳刚想反驳说，阿谨不是外人，可裴知谨走的太快了。</p>
他又因父皇驾到，慌乱的有些失了分寸，便也没唤住。</p>
“你唤他阿谨？”离帝问。</p>
这称呼倒是亲切的很，都不像是阳儿这般内敛的人会喊出的称呼。</p>
苏烨阳点了点头，作为回答。</p>
他觉着自己实在胆小，父皇就在眼前，他该多说几句讨喜的话，才对。</p>
那么多年，父皇第一次陪他用膳，他应该要表现的很好才对，就像二皇兄，三皇兄那般，游刃有余。</p>
苏烨阳暗暗捏紧了拳头，想要借此让自己更镇定一些。</p>
离帝见他垂下眼帘，怯生生的模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p>
他特地换的常服，胡须都刮了，福斯都说他现在看上去和蔼可亲。</p>
怎么阳儿看上去还是这般怕他，难不成是他太严肃了。</p>
“他一直觉着，皇上不喜欢他，”那少年的话回响了起来。</p>
离帝看着自己的幼子，眼目柔和，这是他与梨姝的孩子啊！</p>
也是他亏欠的最厉害的幼子。</p>
那几年他病的严重，朝政又乱，再加上镇国府勾结外敌之事。</p>
他不能偏帮做得太明显。</p>
因此，他的阳儿受了不少苦。</p>
这些年，所以一切好的吃食用品，好玩的新奇玩意，他都让福斯先送末阳所，他就是想弥补心中的亏欠，想好好庇佑自己的幼子长大，哪怕他不愿与他亲近。</p>
只是他也不能做的太明显。</p>
一来是皇子的规制摆在那，二来是他不止阳儿一个皇子，他不能坏了规矩。</p>
他是个帝王，身不由己。</p>
虽说郑太傅那边，他也多叮嘱了几句，可奈何他这幼子，对学问一事，一直都是一知半解。</p>
也是直至近日，方才精进了不少。</p>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那孩子。</p>
想着他便吩咐福斯：“把裴知谨唤来吧，陪阳儿用膳，”</p>
福斯立马福身退下，去领人了。</p>
苏烨阳闻言，心头一跳，他父皇这是，要走……</p>
不然为何要让阿谨过来陪他用膳。</p>
他紧抿住唇，一言不发，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了些。</p>
果然，他父皇是不喜欢他的……</p>
“阳儿抬起头来，你是个男儿，不能老低着头。”离帝开口，他觉得这个动不动就低头的毛病，必须得给他改了。</p>
苏烨阳有些委屈，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眶昭示着他的不安。</p>
离帝看着自己的幼子，心中一声长叹，一个男儿怎么性子，就像个女儿一般软呢。</p>
“草民裴知谨参见皇上，参见六皇子。”</p>
裴知谨来的很快，福斯一唤他，他便开始担忧，皇帝无缘无故唤他，他怕是苏烨阳做了什么，惹帝王不悦了。</p>
所以一路上他走的很快，他怕去晚了，没人陪苏烨阳，他会害怕。</p>
“平身吧，今日无君民，坐下陪朕与六皇子一同用膳吧，”</p>
离帝吩咐，看见这人鬓角冒出的细汗，心下也服帖了几分，这孩子对阳儿倒是紧张的紧。</p>
苏烨阳闻言，眼眸似乎亮起了一丝光亮。</p>
父皇不走！</p>
闻言，裴知谨也松了口气，他看了眼苏烨阳，小鹿的眸底还有些湿润，怕是刚刚差点哭了。</p>
他便是毫不犹豫，径直坐在了苏烨阳身旁：“多谢皇上恩典，”</p>
苏烨阳见他坐下，就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在桌子底下，紧紧的牵住了裴知谨的手。</p>
裴知谨的手心是湿润的，因刚刚路上的担忧，手心冒了些汗。</p>
但他还是微不可察的拍了拍苏烨阳的手背，以示安抚。</p>
见苏烨阳紧绷的后背似乎放松了些，离帝便知，自己这个决定没做错。</p>
裴知谨这孩子，现下是他家阳儿的定心丸。</p>
膳食上齐，裴知谨便开始给苏烨阳布菜。</p>
皇帝见状，便动筷了，苏烨阳用膳时，一向是乖巧守规矩的。</p>
离帝见着，也是舒心的，他这幼子虽是性子软了些，可规矩却是比昭华守的紧。</p>
直到用完膳后，苏烨阳自己也才回过神来。</p>
他居然能这般和谐的与父皇用完一顿午膳，而且一点也没因怯懦失了规矩。</p>
“郑太傅说，阳儿近期在看历届状元的策略？”离帝问。</p>
苏烨阳闻言点头，心中也因裴知谨在镇定了几分：“儿臣之前没接触过，眼下看了便觉得，受益匪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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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谨默默收了眼色，要知道，当郑太傅拿出状元策略那一刻，连他都愣了许久。</p>
这可是历届状元的策略啊，一般都是被分册封存了的，苏烨阳要看，郑太傅就给他翻出来了。</p>
得亏是私下悄悄的，不然言官参六皇子的折子，估计要在中书堆成山了。</p>
“末阳所可还缺些什么？”离帝又问。</p>
他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显得慈爱一点，若能跟阳儿好好说话，他自然是愿意的。</p>
苏烨阳闻言，心尖有暖暖的蔓延了整个胸腔，他摇了摇头回答：“什么都不缺的，”</p>
裴知谨见二人已经开始交谈，也见苏烨阳能抬头了，便知，他可以退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