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池奚就靜默了一會兒,等半天才等到賀帆終于開口:“恭喜你結婚。”
池奚“哈”了一聲,說:“謝謝,聽起來還挺像大人口吻。”
“但是……”賀帆那邊又起了個頭。
“但是什麽?”
“但是外公講那個溫總,心黑手黑,不是好人。”
池奚:?
雖然他以前也這麽罵溫既琛的,但現在不讓別人罵了。
池奚嗤道:“聽你爺爺的話還沒聽夠,現在又改聽你外公的話了?”
“那我聽誰的話?”賀帆問。
“誰也不聽,你自己想做大人,精神上就要獨立。”
賀帆沉默片刻,說:“池奚,我不是幾個月前的小孩子了。我現在知道自己腦子只有那麽大,還沒長好,我自己還做不了決定。我得聽一個人的話,腦子裏才會裝上東西。”
池奚驚訝。
聽起來有點好笑。幾個月過去,其實他也還是個孩子,有什麽區別?但能認識到自己腦仁小,很不容易。是他自己想到的?
“哦,那你要聽你外公的?”池奚順嘴問。
“聽你的可以嗎?”賀帆小心翼翼問。
池奚這下不是驚訝,是覺得賀帆是不是瘋掉了。真就“同生共死”一樣,賀帆就對他有雛鳥情結了?
“你不是知道我是個纨绔?最恨你爸爸喜歡我這樣的纨绔?”池奚撇嘴。
“但你看事沒有偏好和私心。”賀帆頓了頓,才說出那句,“我還是想你做我爸爸。”
池奚:?
現在怎麽看都不可能了啊!
緊跟着賀帆又說:“我問過媽媽了,可以認你做幹爸。媽媽說這樣你會開心,我也會開心。”
池奚心想他開哪門子心?他挂了賀帆的電話。
一旁全程默不作聲的溫既琛,這才開了口:“賀小姐算盤打得好。”
池奚湊近點:“怎麽講?借我攀上你?沒必要啊,賀家自己挺厲害的。”
溫既琛耐心足,就算他聽不懂,也能跟他講到懂為止,比池家那些世叔世伯好使太多。反正溫總就算講累了,他能拿屁股換。最後其實兩個人都爽嘛。池奚覺得自己一點不吃虧。
“她想徹底和蒙家撕破臉,不許蒙家再插手賀帆的教育。蒙骥要和親爹做對抗,她家裏還講過去重男輕女那一套,如果子侄能扶得起來,她親爹就不會考慮她接班,所以她和蒙骥其實是一樣的局面。賀帆教育這塊兒,都忙不過來。但如果就這樣交給賀家管,跟蒙家來管又是一樣的結局。她還是真心想養好兒子的,剛好賀帆現在肯聽你的話……”
“她覺得我能把賀帆教好?”池奚震驚。
“池少天真柔軟,賀帆要想不走歪路,你來教最好。”溫既琛誇。
池奚心說溫總這嘴裏的鬼話真是越來越多,他搖頭:“豪門繼承人也不能養成我一樣的性格吧?”
溫既琛笑:“所以說算盤打得好,你管他不走歪路,而那些繼承人該學的東西,在賀家耳濡目染完,還有我……就像現在,別人我不管,但我會很有耐心講給你聽。賀帆就能從你這裏汲取東西了。”
池奚:“……牛逼。我現在見了賀小姐,因為蒙骥還有點不好意思。我倒是不介意幫她,但她憑什麽覺得你一定允許?”
“因為其實我會答應得比你更快。”
“嗯?哦……因為這樣能下蒙家的面子?你還能看蒙骥發瘋?”溫總這麽小心眼兒,啧啧。
溫既琛語氣帶上一點森森然:“豈止是下蒙家的面子?蒙董事長簡直到死都會如鲠在喉,賀帆管你叫幹爸。他還得當心自己死後都還變成笑話讓人傳來聽。”
“他不會以為鼓動賀帆恨你,還有上次明裏暗裏讓人傳你八卦,咱們這邊讓任濟也黑他一把,就這麽扯平揭過了吧?”
池奚怔了下,哦,小心眼兒是為他啊。
溫既琛擡眸:“怎麽?還惦記蒙家以前照顧過你的情分?覺得我不給蒙家留臉?”
“我很雙标的。”
“嗯?”
池奚擡手拍拍溫既琛的肩:“溫總以前狠呢,我會罵一句狗比。現在狠呢,我會說,很好!”
溫既琛托住他的後腦:“這就完了?”
池奚敷衍地吧嗒一口親他臉上:“走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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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奚和溫既琛商量過後,要在海城本地先擺個宴,但畢竟國內同性婚姻法未通過,所以只是擺宴,也不會大張旗鼓标明是婚宴。
真正的婚宴則擺在國外。
“雖然只是形式,不過也想請個牧師聽他說點吉利話。”溫既琛說。
池奚:“都行。”
他對這個不在乎,反而是蜜月旅行是自己親自策劃的。
上次客人不識貨!這次他自己用!
轉眼就到了海城擺宴這天。
池奚早晨起床突然揪着溫既琛的領子問:“你還記得鄭子航說的……”
“什麽?”
“就是他說我是不是有什麽一見特別厲害的人,就能把對方變成gay的能力。”
“嗯,然後呢?”
池奚問:“溫總都從來不懷疑我真的有這種能力?”
溫既琛:“如果這種能力都有了,那有一天被我草四次不會喊疼的能力嗎?我還挺期待。”
池奚:“……”“沒事了,拜拜。”
溫既琛抓住他:“拜哪兒去?今天你是主角之一。”他頓了下,知道池奚是緊張,所以才随便掰點問題出來,通過他這裏的肯定回答來緩解自身的緊張。
溫既琛:“要不你洗了臉自己去玩會兒,晚點再過來?”
池奚蔫了吧唧:“我跟你一起吧。”
今天的“婚宴”,除了一圈兒富二代朋友,池家的世交、溫家的朋友,還混進了幾個小朋友。
池奚作為今天的主角之一,很快跟小朋友混到一塊兒,讓他們給自己講故事聽。
“講得好就給你們蛋糕吃。”
缪樂樂當先賣力講起了自己去山洞探險的事,一邊講一邊把糖的糖紙剝下來,然後喂給池奚吃。
池琳過來看了都很無語:“幹嘛呢?就讓溫總一個人去幹事?”
池奚:“昂。能者多勞。”
這下池奚可以更安心地擺了是吧?池琳又氣又笑地走開。
溫既琛在那邊見海城的重量級人物,見完轉身過來,聽見池琳問:“不去把池奚抓過來?”
溫既琛一臉了然:“他有點緊張,只是嘴上不好說,就讓他在旁邊自己玩會兒。”
池琳怔了下,将溫既琛上下一打量:“你還挺了解他。”
這會兒比起和無數賓客打交道,對池奚來說,和小朋友呆一塊兒最輕松解壓的。
只是這舉動讓旁邊人看了覺得池少也太懶比一個了。
終于,賓客差不多到齊。
池奚依依不舍地起身,帶上小朋友往前頭宴會廳走。
宴會廳裏已經有溫既琛在場,一時間安靜極了,池奚一步踏出去,差點被那股過于嚴肅和鄭重的氣氛,給沖得退回去。
還好,他沒有臨陣退縮,還是頂着無數目光,最終走到了溫既琛身邊。
賀帆站在人群裏,看了一眼那幾個跟在池奚身後的小朋友,目光暗了暗,但很快又更亮。
他直接走到了池奚面前:“幹爸。”
一聲,又響又脆。
在場衆人都微微驚愕,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搭起來的關系,于是第一反應紛紛回頭去看蒙家人的表情。
蒙董前段時間病了,但今天還是來了宴會。畢竟明面上得維持和溫家的關系。蒙骥也站在一邊。
也就這半個月的事,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風聲,說蒙骥喜歡池奚,蒙董強烈反對,才給安排了賀家聯姻。
此刻只見蒙董臉色一片泛青,似是扣緊了牙關,顯得兩腮都微微鼓起。
連蒙骥都像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顯出點恍惚。
只有個蒙天星茫然無措。
溫既琛站在那頭慢條斯理地欣賞完蒙家人的臉色,頓時覺得今天這出戲還是很值得看的。
溫既琛這時替池奚收了賀帆遞來的禮物,又閑話一樣問了句:“你媽媽在忙?”
賀帆點頭轉達了賀小姐不能來的歉意。
這一下就坐實了賀帆認池奚當幹爸的事。
蒙董那頭已經開始捂胸口了。
溫既琛低頭貼在池奚耳邊說:“今天救護車都備齊了。”
反正保一個氣不死就算完。
池奚咋舌,随便摸了兩下賀帆的腦袋,就打發他跟其他小朋友坐小孩兒桌去。
凝滞的氣氛終于重新活泛起來,海城有頭有臉的先上前敬酒。
“恭喜溫總和池少。”大家說得委婉,但意思到了就夠。
這麽一折騰就是足足三個多小時。酒宴吃下來,只有蒙家人不太開心。董中京心情也一般,但還得揚起笑臉過來誇池奚:“青年才俊,相配,正相配。”
這是怕再找他算之前,他坑池琳的賬。
池奚問:“上次打痛董叔了沒有?”
董中京差點繃不住表情,但還是說:“知道你小孩子脾氣,算啦。今天過後就是也結了婚的大人了,慢慢也就穩重了。”
池奚假笑兩下,和他說了拜拜。這時候溫桦又擔當起大太監的職責,開始陸陸續續往外送賓客。
池奚來到宴會廳後,聽見池琳正和溫既琛聊天。
“溫總這麽大度?都能忍賀帆管池奚叫幹爸,我不信溫總不知道蒙骥的事。”
“今天蒙骥的臉色不也挺精彩?有什麽大度不大度的。改天還能騙賀帆管我叫二爸。”溫既琛笑得令人背後發寒,活像個惡毒繼母。
“……你們這關系傳出去多亂。”
溫既琛輕笑不語。
池琳話音一轉:“這是準備幫賀小姐站穩腳跟?”
“我看她很有掌家的本事,以後也能做池奚的好友。池奚現在的朋友圈,能哄他開心也行,但裏頭确實挑不出一個頂用的。我的朋友再想讨好池奚,畢竟隔了一層,不能算數。他得有自己真正親近又能幹的好友。”
這話說完,池琳真都說不出一個挑剔的字了,只能感嘆:“溫總是真為池奚着想。但賀帆流着蒙骥的血,以後總在面前晃,溫總真不在意?”
“我不看血緣,誰對池奚好點,我就能容忍。除非等他滿二十歲,我可能還會因為他是不是觊觎池奚,一腳把他踢開。”
池琳:“……”
池奚翻着白眼進門:“我他媽是公狐貍精嗎?誰都觊觎我?”
溫既琛轉身摸了摸池奚的臉,問:“我們送姐姐回家?”
池琳嘴角一抽。溫總這“姐姐”叫得真是順口。
池奚點頭,三人這才一塊兒上了車。
池琳還有點感慨:“我從沒想過有天是溫總你跟池奚一塊兒送我回家。”
溫既琛禮貌地說:“以後還經常有呢。”
池奚沒聽他倆說話,将窗戶調低吹着風。
夏日裏的風最舒服。
而車裏剛好坐着他現在最在意的兩個人。
這……就是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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